“羅松堂,傳朕旨意,著原定使臣,刑部侍郎蘇時雨為今出使安南使臣,自即日起與禮部一起籌備出使事宜,命太醫院醫正方徐隨行,沿途照蘇侍郎的病情。”
“臣遵旨。”
“曾友諒。”
“臣在。”
“另傳朕旨意,自即日起,擢,刑部侍郎蘇晉為刑部尚書,掌理大隨一切司法刑獄事務。並將旨意昭告天下。”
“臣遵旨。”
朱南羨想,他要讓天下所有人知道,讓安南國的人知道,不日將從大隨出使的,不是侍郎,而是一部尚書,是朝廷不可或缺的肱骨脊樑。倘若她有任何閃失,等他帶兵回來,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屠了敢傷她之人,傷她之國。
朱南羨邁出奉天殿前,似是又想起什麼,回身道:“左謙,時斐,你二人料理完親軍衛的事,即刻來都督府,朕要在出徵前,將日前商議的重整神機營,建立陌刀衛的事定下來。”又看向沈奚與柳朝明,“沈卿柳卿,你二人待會兒也過來。”
“臣遵命。”幾人一同俯首行禮。
朱南羨剛欲走,只聽身後龔荃喚了一聲:“陛下。”
他掀袍跪地,認真而鄭重地磕了一個頭:“逢此國難,陛下不避不退,挺身而出,老臣,願代我大隨萬千臣民百姓,叩謝陛下聖恩!”
此言一出,殿中其餘人等也一併撩袍朝朱南羨拜下:“臣等,叩謝陛下聖恩。”
朱南羨沉靜地看著這一地跪向他的臣子,只道了一句:“眾愛卿平身。”一刻不停地領著秦桑往都督府的方向去了。
西北急報一來,朝廷各部各寺都繁忙起來。
霜寒九月,眾衙司直至中夜都點著燈火,禮部籌備出使,禮部擬晉安年間第一次官員任免名目,最為奔忙的要數兵部,戶部,與都察院。兵部與戶部議親徵的隨行兵衛與軍資,都察院原就查核百事綱常,又因朱南羨將政務交給柳昀,幾乎是人人通宵達旦,夜以繼日。
這一日,柳朝明將貼好票擬的奏本送來奉天殿,正著人通稟,管事牌子吳敞看到他,道:“柳大人,真是不巧,早前四王妃因四殿下傷勢前來與陛下辭行,說今日就要回北平府,陛下與沈大人親自去送她了,您看是要老奴幫您把奏本專呈給陛下,還是過些時候再來?”
柳朝明道:“本官還有一事待與陛下議,過些時候再來。”
其時已九月初十,離原定朱南羨出征蘇晉出使的日子還餘兩日,柳朝明將奏本放回都察院,立在書案前思量了片刻,沒有理會今早新送來的案宗,反是自一旁的木架上取了氅衣,披在身上,往都察院外走去。
霜深露重,一連數日雖未落雨,但整個宮禁都濕漉漉的。
泠泠水意將暗朱宮牆浸得鮮亮,柳朝明踩著青石板,走過隔著內外宮的恭旋門,最後在朱弈珩軟禁的蘭苑外停住腳步。
蘭苑很靜,或者說,整個後宮都極其安靜。
朱南羨繼位後,後宮無主位,先帝的嬪妃除了喻太妃與戚太妃還在,其餘的或剃發為尼,或搬去皇陵與西面行宮,或隨先帝一同去了。
蘭苑外的兩名府軍衛看到柳朝明,與他行禮:“柳大人。”
白日天光,長長一條甬道,連個過路的內侍都沒有。
柳朝明點頭:“本官來看看十殿下。”
兩名府軍衛對視一眼,陛下將十殿下軟禁於此的時候,只說過不讓十殿下離開,確曾沒說過不準允人探望,於是側開半個身子:“柳大人請。”
待柳朝明步入苑內,一名府軍衛想了想,又喚了聲:“柳大人。”
柳朝明回過身來。
“還望大人能體諒卑職,陛下雖未言明不準允人探望十殿下,但請大人莫在裡頭待久了。”
柳朝明沒答這話,折身往正堂後去了。
朱弈珩雖已休養了近十日,但身體還十分虛弱,大部分時辰都是睡著。然而這一日,他彷彿是知道柳昀要來一般,午後吃過藥也沒睡,命宮婢在身後支了兩個枕,靠著閉目養神。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朱弈珩便睜開眼來。
屋內兩名宮婢看到柳朝明,欠身拜了拜,隨即退出屋外。
柳朝明於桌前坐了,開門見山道:“你早先與我說,殿下七年前在都督府安插了一個人,可是目下這個都督府同知陳謹升?”
朱弈珩聽了這話,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聲音是傷病未愈的有氣無力,卻帶著一絲戲謔與調侃:“怎麼,柳大人在迷霧深山裡藏了這麼多年,如今是終於決定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