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的罪孽原本就是不可饒恕的。
有的事一旦做了,就再也不可能有回頭路。
是自己太天真,昭覺寺事變後,還一直妄圖要與朱南羨重修舊好。
而這一刻,朱南羨已用眼神告訴了他,你我自此勢不兩立,要戰便戰,不死不休!
須臾間又有馬蹄聲自北坡響起,伴著越來越沉,越來越近的行軍之聲,竟是北大營的虎賁衛,鳳翔衛與府軍衛指揮使帶著三千兵衛趕到了。
三名指揮使縱馬來到朱南羨身前,同時翻身下馬,對他拱手一拜:“臣等受十七殿下之令,聽聞十三殿下有陛下密旨要宣,特出營來助十三殿下平亂。”
朱南羨點了下頭,再不看朱沢微與朱祁嶽,高聲道:“羽林衛鷹揚衛聽著,降則不殺!”
在南昌軍與金吾衛的攻勢下,羽林衛與鷹揚衛已成頹勢,如今又見另有三個親軍衛趕來,知道大勢已去,在朱祁嶽抬手默然一揮後,隨即扔下了兵刃。
幹戈剛止,蘇晉忙不疊便往來路找去,方走了幾步,就看到左謙與沈筠一左一右扶著沈奚,與方才一頭紮入亂軍中的朱旻爾一起向她走來。
沈奚身上掛了彩,衣衫上可見斑斑血跡,腰腹與左臂各有一道傷口,所幸傷口甚淺,沒傷及要害,朱旻爾的隨行大夫已為他做了簡單的包紮。
沈奚像是意識到什麼,抬起頭,目光便與蘇晉對上。
烈烈晨光照下,終於等到天明。
他看到她,唇角動了動,片刻後,勾出一枚淺淺的笑。
不是從前擺花架子時的嬉皮笑臉,而是一枚如釋重負的,雨過天青的笑。
蘇晉看到沈奚安好,頓時只覺精疲力盡地說不出話來,雙眼與鼻尖都酸脹不堪,卻攢足氣力,四目相對的同時,也回了他一個笑。
北大營的三大親軍衛到了以後,都督府長街上的亂象很快被整飭幹淨。
一眾兵衛,包括羽林衛鷹揚衛與金吾衛統統依序在長街外的遼闊地帶列陣。
朱南羨勒馬帶著朱旻爾,與朱沢微朱祁嶽一起也行至這壯闊的軍陣前。
不多時,一名兵衛來報:“十三殿下,朝中各臣工聽聞都督府這裡出了大事,已於卯時在都督府外候著了,聽聞殿下有旨要宣,眼下是要請他們過來嗎?”
朱南羨“嗯”了一聲,問:“中書舍人舒桓到了嗎?”
“稟殿下,舒大人已到了,眼下正於都督府外候命。”
“便請他來驗旨宣旨。”
北城城郊蒼涼廣袤,更遠處是綿延的山脊,而山脊背後隱見大隨軍旗綿延成龍行之態,正是北大營。
眾臣在遼闊處依序而立,文臣在做,武將在右,又依品級衙司分成數行,為上十二衛的指揮使空出中列。
夏末辰時,日光正盛。
舒桓緩緩展開手中明黃的密旨,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吾兒長子朱皓字憫達不幸薨殞,朕心甚慟,憂不能斷,悲不可抑,又身染重疾,恐不能久理皇案,今詔令諸子臣工,特授吾兒十三子朱皚字南羨為繼任東宮太子,行諸君之權,掌領上十二親軍衛,宣旨之日,即吾十三子繼任儲君之時——”
獵獵長風拂來,吹徹眾人袍冠,此旨一宣,四下裡皆靜而無聲。
舒桓緩緩收起聖旨,又道:“這道旨意舒某已驗過,上蓋陛下私印,是陛下真跡不假,但此旨意事關國祚大統,該昭天下,還請七卿,即左都禦史柳大人,吏部尚書曾大人,兵部尚書龔大人,禮部尚書羅大人,工部尚書劉大人,刑部侍郎蘇大人,戶部侍郎杜大人,及十二衛指揮使大人,五軍都督府五位都督,七殿下,十二殿下,十七殿下上前看過。”
被喚到名字的無不是朝廷肱骨重臣,少傾,只見數人越眾而出,同時合袖對朱南羨施以一揖,由柳朝明率先從舒桓手裡接過聖旨,看過後,再傳自他身旁的曾友諒。
些許片刻,密旨便在眾人手裡傳驗完畢,由最後一人,朱旻爾交回到舒桓手中。
舒桓道:“若諸位大人都無異議,那麼舒某便將這道密旨交還十三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