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他自鳳陽歸來,想要回延合宮祭拜母妃,卻意外聽說被荒棄多年的延合宮故所如今搬入了一主一僕。
是他父皇新納的美人。
皇帝老邁,美人與婢女還是如花一般的年紀。宮中人心險惡,想來這二人不過是要伴著皇帝駕鶴西去剃發了紅塵的,連正經宮婢都未撥一個伺候,便將她們攆來了這鬧鬼的處所。
延合宮舊殿裡一直奉著岑妃的牌位。
岑妃故去十載,這牌位除了朱沢微回宮時會來祭拜,從來無人問津。
可這一日,朱沢微一到舊殿,就看到奉著牌位的案臺上,香才剛剛點好,連瓜果都是新鮮的。
朱沢微愣了半晌,大約猜到了這是誰做的。
隔一日,他提早一個時辰到了延合宮舊殿,等了片刻,果然看到一個身形窈窕,面若棠梨的婢女推門而入,自提籃裡撚了香想要奉上。
這婢女便是如今的淇妃。
朱沢微自門後繞出,冷清清問了句:“你這是什麼意思?”
淇妃一見來人竟是皇子,嚇得跌跪在地,緩了片刻,才怯怯解釋道:“奴婢聽說,從前住在這裡的是一名故去的娘娘,便每日過來祭拜。到底是住了她的地方,得了她的施捨,也願她泉下安好。”
朱沢微沉默片刻,然後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淇妃其實是孤女,是沒有名字的,小時候伺候璃美人時,她喚她一聲阿七,於是她便說自己的名字是阿七。
朱沢微又默了片刻:“七字與本王重了。”頓了頓,見她眼裡似有三分春水,“你日後喚作‘淇’罷。”
那年朱沢微實是回京協大理寺辦漕運案,要在京師從夏末住到第二年春來。
此後他但凡至延合宮,岑妃的案臺上便有奉上的新香。偶爾去得早了,還能看到那個眼裡有春水的小侍婢盈盈然站在窗欄前望著他。
等他移目過去,她卻又將目光移開了。
朱沢微十八便納妃,王府裡侍妾更是不少,這樣的目光裡暗含了幾分風月,他不是看不透。
但他不在意,他本就是冷心冷情之人,何況彼時的淇妃面容如花卻非絕色,性情怯弱亦不出挑,實在是入不了堂堂七殿下的法眼。
若不是逢了個好時候。
那個好時候是岑妃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