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未說完,林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沉重的響動,又似伴著一聲猛獸的低吼。
蘇晉瞳孔不由放大,頃刻急道:“命都要沒了還管甚麼男女?趕緊拿匕首!”
覃照林“呔”了一聲,心道不管了,保住小命才是正經。當下屈下雙腿,矮身將手肘反撇成一個幾欲折裂的角度,滿頭大汗地去蘇晉腰間摸匕首。
林中的響動越來越沉重清晰,須臾,竟變成聲聲震地的疾跑。
蘇晉目不轉睛地盯著叢林深處,覃照林終於夠到她腰間匕首,他以拇指撬開鞘身,反手往手裡一握,也不顧狹小的空間內,鋒刃劃傷他的手掌,立時將繩索割開,又回身迅速去割蘇晉身上的繩子。
正這時,林深處一團黑影疏忽而至。
一頭足有一人高的黑熊大吼一聲,撲向他二人眼前沾了蜂蜜的肉。
熊喉之聲令整個林子都震蕩了一瞬,這黑熊似乎餓極,一塊肉根本不夠,狼吞虎嚥地吃下後,抬頭惡狠狠地盯向蘇晉二人。
蘇晉身上的牛皮繩剛好在這一剎那被割開,覃照林言簡意賅地道了句:“跑!”立刻拽了蘇晉急奔出去。
蘇晉被他拖拽得連滾帶爬狼狽不堪,卻也不敢慢了步子。
可他們終究是人,怎可能快得過猛獸。
低吼聲越來越近,覃照林咬牙回頭一看,當下啐了一口唾沫,猛地伸手摁住蘇晉的頭,兩人矮身下趴,與此同時,他一個錯身稍稍擋在了蘇晉身後。
黑熊前撲的一掌恰好抓在他的後背,穿過厚實的冬衣,撕出幾道皮肉翻卷的血口子。
蘇晉摔出去丈餘,也顧不得痠痛,一回頭,只見那黑熊張著血盆大口就要向覃照林咬去,不由驚呼:“照林當心!”
覃照林正被方才一掌震得頭暈眼花,聽到蘇晉這一聲疾呼,下意識就地一滾,自熊口下躲開。
黑熊怒吼一聲,後肢頓地,竟像人一般站起,舉起雙爪,又欲再拍向覃照林。
誰知覃照林並未爬起,而是以足蹬地,往一旁掠去。
這是寒意未褪的開春,枯草下結了一層淺淺的冰,覃照林這一掠身便滑出去數尺,與之同時,他舉起匕首,當下往黑熊的腰間一刺,隨著自身平移,狠狠拉出一道尺長的血口子。
黑熊發出一聲巨嘯。
然而傷口雖長,與它龐大的身軀一比卻並不致命。
覃照林趁著這個當口艱難地爬起身,說了句:“大人快走!”然後他不躲不避,就這麼站著與黑熊怒目相對。
蘇晉看著他血肉模糊的背身,心頭一陣酸楚冰涼,不由喚了聲:“照林……”
“別管俺!”覃照林怒道,然後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添了句,“趕緊給老子滾。”
他已長得五大三粗,但這黑熊卻猶在他之上。
覃照林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定是拼不過這巨熊了,眼下只能為蘇大人拖一時是一時了。
方才後背的皮肉已被這黑熊撕開,在冰上那麼一磨,估計那一片血肉都廢了。
不過那又怎麼樣?命都要沒了,誰還在意皮相?
覃照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可他生在軍中長在軍中,一生至今,只徹徹底底明白一個道理——
若效忠誰,便誓死效忠!
黑熊怒嘯一聲,舉掌便將覃照林猛撲在地,張口便要咬下去,然而在這千鈞一發之刻,忽有一發箭矢破風而來,直直命中黑熊的眼睛。
蘇晉朝箭矢飛來的方向望去,只見朱南羨將長弓往身後一背,俯身於馬上縱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