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前殿一事如一道暗影籠在她的心頭,當日沈奚臥於雪上,問她:“我覺得要出事,你信嗎?”
其實蘇晉想說,信,因她心中有同樣的不安。
可她與沈奚一樣,摸不清源頭在哪裡。
她希望她錯了。
蘇晉抿唇道:“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她想了想,“我先去信一封,待開春諸事已定再啟程。”
柳朝明不知她所期盼的“諸事已定”是指甚麼,蘇晉也沒再多說,與他作了別,說是要去翰林院送為十七殿下擬的字,匆匆走了。
天是蒼青色的,明明無雲,日光卻照不透,四下雪色交相映照,將人間折射出一團刺目亮白,像個盛意盎然的假晴天。
柳朝明的神色寡淡下來,一旁有一小吏上前來道:“大人,那公公已侯了多時了。”
柳朝明“嗯”了一聲:“讓他出來。”
片刻,自偏院的耳房裡走出一名年輕內侍,正是宮前殿事發過後,柳朝明在梅園見過的那位。
內侍一襲黑衣鬥篷遮住眉眼,對柳朝明拜下:“見過柳大人。”
柳朝明道:“你擅用毒。”他不是在問,而是篤定。
當日在宮前殿,就算是朱麟奶孃喂得毒,可小兒身子骨嬌弱,且日日都有不同,若非有高人從旁指點,恰到好處地控制服食棗花餅的量,倘若一個不慎拿捏錯了輕重,豈非弄巧成拙?
此事沈奚與蘇晉想不透,但隱窺得真相的柳昀卻能明白。
內侍自謙道:“雜家只是略懂。”
柳朝明道:“本官要一帖藥,吃過之後人乏而無力,有風寒侵骨之狀,病逝纏綿,非足月將養不可去之,能做到嗎?”
內侍道:“大人要置身事外?”
柳朝明的眸色驀然轉寒。
內侍心中一驚,脖間隱隱傳來的竟是當日被鎖喉的窒息感。
他連忙深揖道:“能,只是依大人所訴症狀,那麼藥力必然生猛。倘前一刻大人還好好的,服下藥後人虛體乏,宮中醫正醫道精深,定能瞧出此乃藥物所致,對大人生疑。”
柳朝明道:“你自去備藥,日落前交與本官,其餘的不必管。”
中夜風雪又至,掩窗於屋中,也能聽到外頭如猛獸過境般的呼嘯之聲。
隔日醒來卻有真正的好晴光,一眾朝臣卯時隨景元帝至昭覺寺祭天,午時用過齋飯返程,回府攜了家眷趕赴年關宴。
其實景元帝的壽辰是臘月二十四,依往年的規矩,當是小年這日焚香祭天,隨後一日萬壽宴,待壽宴散了便停政,年關當日該是各自在府中過。
而今歲聚於一堂,其中因果眾朝臣面上不提,心中有數。
自奉天殿登聞鼓一案後,景元帝日漸怠政,凡有要事,無一不交給朱憫達處置,已隱有禪位之意了。
是故這年的年關,大約是朱景元作為帝王,與眾臣子一同過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年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