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沢微眉間的硃砂浸在廊下一片陰影裡,顯得分外柔和,他溫聲道:“十四弟,說起這個,皇兄倒是想起來,你這麼多年,彷彿一直想納晏府的大小姐,晏子萋為側妃?”
朱覓蕭面色一僵。
朱沢微嘆了一聲,拍拍他的臂膀:“只可惜,這晏子萋從小就喜歡沈青樾沈大人,有心人稍一打聽便能知道,她為了這事,鬧了三回退親,本已聲名狼藉,幸而皇上看在老太傅的面子上,將晏子萋指給了長平小侯爺。你說你這啞巴虧吃的,該向誰討去?是鐵石心腸不為美色所動的沈大人?還是沈大人背後的東宮呢?”
朱沢微這麼一提,蘇晉想起來了。
難怪她代寫策論,請任暄帶她見晏子言時,任暄推說因為一樁私事,不便去晏府,反將她帶到了金水橋頭。
原來他早已與晏子萋訂親。
朱沢微這一記軟刀子,可謂以牙還牙——十四不是要挑撥他與都察院的關系麼?且將沈家與東宮送與他折騰。
朱沢微說完這話,當下與柳朝明這頭鄭重一揖,折身走了。
朱憫達喚了一聲:“十三。”也轉身欲走。
沈奚正要跟著去,柳朝明忽道:“沈青樾。”然後跟朱憫達一拜:“太子殿下,臣有事要問過沈侍郎。”
朱憫達微一頷首,與朱南羨一道走了。
蘇晉與沈奚跟著柳朝明,一路無言往都察院而去。
沈奚平生最恨人拿他的爛桃花開玩笑,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哎”了一聲道:“不是,柳昀,你到底甚麼事找我。”
柳朝明頓住腳步,轉過頭來,遲疑道:“你——”
沈奚頭皮一麻:“打住。”
蘇晉還是頭一回見沈青樾這副吃癟的樣子,眸色微微一詫。
沈奚眼角跳了跳,正要挑扇反擊,不曾想柳朝明也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色,卻淡淡道:“不是要問你晏家的事。”
沈奚平白吃了個啞巴虧,扇子僵在半空,頃刻往回一收,搖開,緩緩扇了扇,彷彿十分鎮定道:“哦,那是甚麼事?”
柳朝明道:“前日你來我府上,在正堂的《春雪圖》上瞧出甚麼了?”
蘇晉聽到《春雪圖》,不由愕然看向柳朝明。
沈奚的神色緩下來,對蘇晉道:“本官問你,晁清晁雲笙,可有別號?”
蘇晉道:“有,他極擅字畫,嘗以賣畫賣字為生,字畫提陵山居士。”說著,卻又自顧自遲疑道,“《春雪圖》是他最得意之作,等閑不會販賣,為何?”
沈奚嘻嘻一笑,故作神秘道:“你怕是不知道吧,柳昀怕都察院去查,動靜太大打草驚蛇,早在四月中,便勞煩我幫忙找這個叫晁清的人。那字畫,大約是他近兩日才收到的。”
晁清失蹤是四月初九。
也就是說,在她冒雨去大理寺請張石山幫忙後,柳朝明便著人去找晁清了?
難怪後來他能從諸多線索中,找出張奎這個證人。
蘇晉當即對柳朝明一揖:“讓大人費心了。”
柳朝明看她一眼,默了默,淡淡道:“沒事。”
沈奚道:“蘇時雨,照你看,晁雲笙若當真還活著,會躲去哪裡?”
蘇晉想了想道:“若是我,在知道自己得罪了刑部與吏部的人,外頭盡是追兵的情況下,我絕不會流落在街頭,客棧不能住,更不能與他人接觸,因為寧嫣兒已經死了,我與誰接觸,就會給此人招來殺身之禍。
“我更不會出應天城,因為憑刑部的能力,一定有辦法在沿途設禁障,一舉將我捕獲,所以,我一定會找一個不被人發現的落腳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