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印德跟著快走了幾步,又拽住蘇晉道:“蘇知事,你也是男人,怎麼就不明白家花哪有野花香?”
他看了眼蘇晉,又續道,“再說了,本官這還是好的,不過是去外頭尋尋那光祿寺的馬少卿,他可就不一般了,外頭找完樂子還不夠,還想將這樂子帶回家裡。前一陣兒他瞧上了尋月樓的老鴇,非要娶回家做妾,結果娶回不到兩日又嫌人老,仍在柴房裡關著任人糟蹋。你說這可惡不?比本官可惡吧?”
蘇晉將這一通篇廢話聽完,入耳的只有一句:“你說馬少卿娶了尋月樓的老鴇?”
孫印德兩手一攤:“是啊,都察院要管,就先去管馬少卿,盯著本官這樣的良臣不放,這算甚麼。”微微一頓,又扯彎嘴角端出一張笑臉,“蘇知事,那你看你是不是跟柳大人說上一兩句,請他通融通融?”
蘇晉心裡頭轟隆隆的,就像一陣接一陣的滾雷碾過。
她覺得不妥,不為甚麼,只因這一切都太巧了。
為何她剛還在發愁找不到尋月樓的老鴇,眼下就有人為她指了條明路呢?老鴇在馬少卿的府邸,而馬少卿,正在辦滿月酒,三天三夜,賓至如歸。
這就像在敞著大門請著她去一樣。
蘇晉知道不該去,可心中的驚雷更響了,倘若她因為這一時遲疑,錯過了最重要的線索,錯失了尋找晁清的契機,那她的良心又如何才能安寧,這後半生又當以何種屈辱的姿態過下去?
當年自己在最危難時受恩於晁清,而今他在最危難的境地,她如何能放任不管?
罷了,不過是賭上一條命,賠一回賠兩回都沒死,現如今已是賺得了。
蘇晉想到這裡,朝孫印德一拱手:“大人的話,下官會好好考慮,下官眼下要歇息了,等明日再來回過大人。”
然而她雖說是“歇息”,折轉身走去的卻是府衙外的方向。
孫印德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府外,忽然一笑,壓低聲音道了聲:“妥了。”
從退思堂的另一間耳房裡竟走出兩名穿著衙役著裝的人。
孫印德吩咐其中一人道:“你去,到十三殿下的府上,跟他說蘇知事去了馬少卿府上,遇到危險了。”
那人點了一下頭,身形一掠,便消失在夜中。
孫印德又對另一人道:“你去回稟殿下,跟他說一切正如他所料,請他放心。”
柳朝明閉上眼,又將蘇晉在都察院險些被毒害的事回想了一遍。
那名送藥的內侍,一定是為滅口來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在來都察院之前,蘇晉一共去過三個地方,其一,詹事府;其二,朱南羨的府邸;其三,京師衙門。
一定是在這三個地方的其中一處發生了甚麼事,才令那送藥的內侍如此慌不擇處,選在都察院動手。
詹事府與京師衙門不可能,那麼只能是朱南羨的府邸了。
柳朝明知道死囚張奎在朱南羨的府邸,蘇晉正是為見他而去的。
朱南羨雖頭腦簡單,人卻不傻,總不至於大肆宣揚說自己府上收留了一個死囚吧?
且朱南羨王府的人都是朱憫達精心挑的,應當也不會出差錯。
倘若朱南羨未宣揚出去,那麼那名指使內侍來毒|殺蘇晉的人,是如何知道蘇晉到十三殿下的府上見了張奎呢?
柳朝明想到這裡,心中一沉。
不對,還有一人!
這個人,自始至終在這個局裡面像個旁觀者,卻從仕子鬧事的當日開始,從提著死囚張奎到朱雀巷,到深夜帶兵去京師衙門拿人,一直便在。
刑部的員外郎陸裕為。
腦中一道靈光閃過,柳朝明猛地睜開眼,與此同時,值事房的門一把被推開,沈奚闖進來,沉了一口氣道:“柳昀,我恐怕是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