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佳心在前面走,把喬輕舟帶到花園一沒人打擾的角落後,就背對著喬輕舟,不動了。
姚佳心十分心虛。
這是喬輕舟的第一感覺,從側面也可以得出她對慕少傾那幾句話的猜測也許是對的。
她左右看了看,指著不遠處的長椅說,“我們去那邊坐著說吧。”
“大換血”的後遺症到現在還完全消失,這麼劇烈地跑步,喬輕舟的心跳有些快,身體有些疲憊。
她等磨磨蹭蹭跟過來的姚佳心也坐好後,突然說,“我已經全都知道了。”
喬輕舟盯著眼前的小花圃,餘光掃見姚佳心的肩膀明顯抖了一下。
“但我還是想聽你親口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姚佳心開始坐立不安,手也不知是冷還是什麼,來回不停地搓。
喬輕舟見她只顧著不安,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好自己先問道,“是因為你奶奶嗎?”
“……不全是,”姚佳心沉默良久之後,終於開口。
“我父母離婚以後,很快就各自都有了新家庭,誰也不願管我,是奶奶獨自把我養大的,”姚佳心說這些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起伏的神情,“一個沒什麼本事的老太太,不僅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什麼忙都幫不上的小屁孩……”
“什麼‘買的練習本寫完了全部擦掉、再當新本子繼續寫’、‘幫人寫作業賺點可憐的零花錢’這種事,我統統都幹過,但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們還是窮得要死,不敢隨便買什麼,不敢隨便生病。”
姚佳心自嘲地笑了笑,“雖然很苦,但我們還是撐下來了,也考上了一所好大學,可是大學像初中高中那樣是義務教育,學費貴得讓我和奶奶成宿成宿地睡不著。憑我們兩個,兩個月的時候,怎麼打工賺錢都湊不夠錢那筆錢。”
姚佳心的眼神有些放遠,臉上自嘲的神情消失了,“有個好心人說想要幫助我們的時候,我當都想去親吻上帝的臭腳,我從沒想過這種好運會降臨到我們身上。”
喬輕舟看著她的側臉,沒有說話。
這種心情她能理解,深深地理解。
媽媽手術急需錢,她自己借不到錢、卻意外地收到捐款的時候的心情,可能姚佳心是一樣的。
“那個人他不僅幫我付學費和生活費,還出錢幫我奶奶治病,”姚佳心眼淚突然就掉下來,“我以為好日子要開始了,沒想到奶奶卻得了老年痴呆,她一天比一天地犯迷糊,開始不記得我,甚至不記得她自己。”
姚佳心眼睛一閉,淚水紛紛滾落,“他把奶奶安置進這裡的時候,我就在心裡對自己說,以後我這條命都是他的,雖然我並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並不瞭解那個人是出於哪種目標要幫我,我都感激他。”
“是那次去山裡體驗生活遇到的那位‘長腿叔叔’嗎?”喬輕舟輕輕地問。
“是,”姚佳心擦了把臉。
喬輕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所以,他讓你為他做的事,就是接近我嗎?從大學的時候開始?”
姚佳心像是呼吸都停了。
該來的終究會來。
“是。”姚佳心承認這個既定的事實,似乎有些困難。
喬輕舟也不知道這種情形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才好。
她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著遠處在陽光底下散著步的人們。
——像你這種生活在陽光之下的人,一旦被我這種人盯上,以後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我到死都會一直纏著你、不會放過你!
陽光之下?
有多少人真正生活在陽光之下?
有光的地方必然會有陰影,誰不是在陰暗與光明之間來回穿梭?
一念之間而已。
“那你為什麼扔下房子,自己跑了?”喬輕舟輕聲問。“是想等我搬走再回去?然後算錯了,沒想我臉皮挺厚,住著不願走,你也沒法再回去?”
“不是,”姚佳心急切地打斷她,“你明明知道不是。”
“我怎麼明明知道?”喬輕舟面上有些無奈,“你什麼都不說,就帶著自己的東西消失,我能知道什麼?”
“你不是說你已經知道了嗎?”姚佳心呆呆地問,“慕少傾他不是跟你講過了嗎?”
喬輕舟嘆了口氣,“我是詐你的,其實他什麼都沒跟我講,我也什麼不知道。”
姚佳心臉色蒼白,有些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