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那些血跡,不是喬輕舟的,就是他“妹妹”的。
他站在門口,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裴初陽此時是“局外人”,他在門邊找了半天,才摸老式的拉繩開關。
拉下之後,滿室光亮,地面上恐怖的暗紅色,更加刺人眼球。
兩人一眼就發現了倒在牆角的女人。
蕭玥喜愛黑色,要不是胸口血液未幹反著亮光,再加上裴李兩人都知曉她已經受傷,幾乎發現不了她受傷這個事實。
裴初陽兩步上前,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這才轉而檢視她的傷勢,“不是很樂觀,咱們得快些送她去醫院。”
說完卻不見身後有人回應,愣了一下,裴初陽回過頭去,只見李素傑還呈呆愣狀態立在門口當電線杆。
他不做任何指望,將眼前的女人打橫抱起,“素傑!你走前面,給我們開車門。”
李素傑猛地激靈一下,醒了過來,抬腿就跟上去,走出房子時,他加快了步子,跑到前面,開啟了後車門——前車門兩人下車的時候就壓根沒關。
“你先進去,拿個毛巾按住胸口的傷口,我來開車,快——”
李素傑又立刻接收訊號,一矮腰跨進了後座。
從裴初陽手裡接過昏睡的女人時,他不可抑制地哆嗦了一下。
裴初陽抬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甩上車門,從後備箱裡翻出毛巾和一件厚外套,上了駕駛室後,轉身遞給仍然在發呆的李素傑,“看好她,你也會穩,我開車了!”
李素傑一手拿毛巾按著她胸口,一邊將外套搭在她身上。
車子一開動,燈光就滅了,車內只有駕駛室儀表盤上微微的亮光。
李素傑呆呆地看著枕在自己腿上的女人的臉,光線太弱,還是倒著躺的,根本不夠他看清。
但裴初陽剛剛將她送上後座的時候,他已經看清了她手腕處的胎記。
那是很大一塊比原本膚色偏深的胎記,他還記得老媽在果果小時候無比慶幸地說“還好不是長在臉上,不然就成了鐘無豔,就要嫁不出去了。”
結果沒想到,這樣一塊總想著要怎麼除去的胎記,成了尋找她的憑證。
李素傑去見過太多可能是自己妹妹的人,有的甚至跟小時候的果果有幾分相似,但她們都沒有那一塊憑證。
李素心小時候的模樣,像有人用斧鑿一般的力度鐫刻在了他的腦海裡,怎麼也磨滅不掉,可眼前這個女人卻是極其模糊且陌生的。
他這個女人之間的距離並不是一張dna檢查結果的距離,而是將近十九年的時間跨度。
這麼長時間的跨度,卻只是因為一塊胎記就拉近了。
李素傑眼眶酸澀得厲害。
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當初由於什麼原因而晚去接幼兒園的妹妹,接到的時候小丫頭哭得不行,哭哥哥來晚了,小朋友們走光了,只有她自己,哭到最後終於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非要吃冰激淩。
李素傑沒辦法,這小丫頭被家人寵壞了,就知道欺負“仗勢欺哥”。
老舊的衚衕附近沒有那種高階店,想吃就必須走到比較繁華的街道。
放學的時間點,這種店學生和上班族很多,他帶著小丫頭去排長隊。
開始還算安靜,可排隊本身就是很無聊的事,看到別人一個個拿著買到的開始吃,她就不幹了,有些鬧,李素傑沒辦法,只好放她下來,讓她在自己身邊玩。
再怎麼小心翼翼,他也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等他有一次轉回頭的時候,小丫頭就已經找不著了。
他一輩子都記得當時慌亂到想哭的心情,事實上他也真的哭了。
他完全慌了手腳,好不容易排隊買到的冰激淩被他扔在了地上。
他抓住每一個路過的人,詢問他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四歲穿著黃色紮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
他一個一個不厭其煩地問,但得到的回答全都是千篇一律——沒有。
事過境遷,他完全不記得那個改變自己一生的遲到原因是什麼,只記得家裡從此變了天。
老媽身體原本就不好,從此一落千丈,整天以淚洗面,一想起自己那不知在哪裡受苦受難的小女兒,心都能痛成一塊一塊的。
根本沒法再回去上班,甚至不能再走進社會。
——她把自己關了家,哪裡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