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傾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沉穩,臉上依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眼神卻彷彿帶著冰渣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事已至此,杜清也看出喬老太太對這件事打定主意不聞不問,她除了祈求喬輕舟那點的惻隱之心,根本別無他法。
杜清打了通電話之後,得知了喬錦時不見的確切時間與地點。
李素傑立刻給裴初陽掛了個電話。
夏末的夜晚,一個六歲的小孩從水壩附近的山林翻滾下去,生死末蔔,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就算幸運沒受傷,會不會遇到蛇蟲鼠蟻……
李素傑記起上個月,在荒野發現的一具殘破不全的死屍,法醫科的同事說那是生前被野狗或是別的什麼動物給咬的。
即便這些都沒有,一個小孩迷失在漆黑的樹林裡,這本身……
他簡直不敢再細想。
裴初陽帶人來得很快。
估計一直呆在市局就沒往家走,在林間倉促搭建的臨時辦公地點見到喬輕舟和慕少傾時,他似乎並沒有覺得意外。
這可能要歸功於八卦天後顏可。
喬輕舟住在t城西邊,喬家的別墅建在東郊的山頭。
這一片遠離繁華喧囂的市中心,人煙稀少空氣好,交通也很便利,市局就在東城區,所以裴初陽他們才能來得如此迅速。
喬輕舟根本沒空去發現,原來這個“曾經搭訕過她的腦殘”竟是一名人民警察,還是t城市局所有大案要案的刑警隊隊長。
剛才她要跟警察一起下山,慕少傾沒說什麼,只是遞過去一杯水,喬輕舟喝完之後,沒一會就在躺椅上“睡”著了。
慕少傾從車裡拿出薄毯給她搭上,這才回過頭,望向身後那個觀察了他多久的男人。
男人微微卷曲的頭發有些長,薄款的西裝外套,愣是被他穿出梅幹菜皺巴巴的效果來。
天色已暗,沒法裝逼的墨鏡,正倒插在他上衣服的口袋裡……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老子正煩著、沒事滾遠點兒”的流|氓氣息。
“裴初陽。”裴初陽勾了勾嘴角,歪著頭笑看著他。
這不像初次見面的人應該有的自我介紹,他從褲兜裡摸出煙盒,抖出一根毫不客氣地塞進嘴裡叼著,打著火以後,才想起來應該客氣一下,“來一根?”
“戒了。”慕少傾面色沉靜,看他的眼神,也不像是第一次見面。
這兩人似乎都對彼此並不陌生。
“挺有毅力啊你,這玩意兒我想戒愣是沒戒掉,反倒比以前抽得更歡實。”裴初陽像個才煙槍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把煙盒揣回兜裡。
臨時的辦公場所,十分簡陋。
簡易帳篷、折疊桌椅、大型探照燈、對講機,甚至還有若幹睡袋、軍大衣……這些東西後備箱裡都常備著,塞得滿滿當當,說不準哪次執行任務的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人煙稀少,就不存在光汙染。
山間一片深黑,只有兩盞奪人眼球的探照燈,和樹林遠處搜尋的人身上來回晃動的光源。
探照燈的強光,一邊一個,從兩人的側方打過來,兩人都各有一半臉面隱沒在黑暗裡。
慕少傾的黑框眼鏡投下一片陰影,裴初陽面前則是煙霧嫋繞。
他們似乎都看不清對方臉上是什麼表情。
“兩年前,那個電話是不是你打的?”
兩人對視能有兩分鐘,裴初陽突然開口,他臉上一派肅然,眼神銳利非常,哪裡還找得到剛才的吊兒郎當。
“是我,”慕少傾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動聲色地接著說了一句:“四年前的電話也是。”
裴初陽聽完,瞳孔猛然一縮。
愣了兩秒鐘,他腳下突然發力,向前邁了一大步,又忽然間頓住。
裴初陽竭力抑制住自己想沖上去的沖動,抽了一半的煙被他拽在手心裡直接捏熄,肉被燒焦的香味慢慢被風吹出來。
他幾乎就要咬斷牙齒,“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