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時分,外觀雍容、內飾華貴的皇家專列從勃蘭登堡開出。一身華麗戎裝的德皇威廉二世得意洋洋地坐在餐桌旁,煎蛋、香腸、培根、蘑菇、番茄、土司一一下肚,看得出來,好心情讓他胃口大開。
善於察言觀色的皇室侍從官一言不發地看著皇帝在餐桌上風卷殘雲,直到他解下了餐布,方才開口道:“陛下,海軍內閣長官馮·穆勒將軍、陸軍第一軍需總監施泰因將軍將在普利茨車站上車。”
德皇卻不吱聲,而是怔怔地目視前方,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打出了一個響亮的飽嗝,遂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喔,知道了。”
侍從們撤去餐盤,端上雪茄和報紙,威廉二世悠悠地抽著煙,很是隨意地翻了翻面前的幾分報紙,儼然覺得大篇幅陸軍越過邊境向法國腹地挺進的報道索然無味。瞥見侍從武官走進車廂,他老遠就問說:“嘿,羅斯,給我們帶來什麼好訊息了?”
步態矯健的侍從武官顯然知道皇帝在期待著什麼,他回答說:“是的,陛下,艦隊司令部拍來了一份很長的密碼電報,所以我們花費了一些時間解譯和校對,內容非常震撼,絕對鼓舞人心,您看!”
威廉二世將雪茄放在煙灰盒上,右手接過電報夾。為了迎合他的需求,上面的字跡寫得非常端正,字型也比較大,所以上下分了好幾張電報紙。
接下來約莫有一刻鐘時間,威廉二世安靜地讀著電報,飛揚的眉角訴說著他此刻的愉悅心態。
駛近站臺,專列緩緩減速,車窗外可見荷槍實彈計程車兵,而從兩個不同方向趕來的高階軍官——海軍上將穆勒和陸軍中將施泰因,在副官們的簇擁下靜靜等候著列車的停靠。他們昂著腦袋,挺著胸膛,表情卻顯得有些不太自然。
列車挺穩之時,威廉二世已是第二遍詳讀電報。這份電報就像是一塊大磁鐵,牢牢吸引著他的注意力,直到侍從官在旁提醒,他才意識到將軍們已經到來。
“來,坐吧!”德皇榮光滿面地招呼穆勒和施泰因在餐桌對面落座,詢問他們是否已經用過早餐。得知兩人皆已填飽了肚子,他便請兩人抽雪茄,然後對穆勒說:“這份最新的戰報看過了嗎?”
穆勒接過電報看了一眼,搖頭。
“昨晚我們擊垮了英國海軍。”德皇喜形於色地對一旁的施泰因說。在陸軍,第一軍需總監的作用相當於副總參謀長,小毛奇在成為總參謀長之前也曾在這個位置上幹過好幾年,並且獲得了稱職的評價。
“噢?”施泰因很是驚訝地瞪大眼睛。
威廉二世非常肯定地點點頭:“一場無可爭議的勝利,我們至少擊沉了12艘英國主力艦,代價僅僅是一艘主力艦和三艘老式戰列艦戰沉,另外還損失了一些巡洋艦和魚雷艇。北海之上,德國艦隊已橫行無阻。”
在這之前,穆勒顯然已經知悉了海戰的許多情況,他一邊閱讀電報,一邊別有意味地說:“經過了這讓人極其意外的一個夜晚,就主力艦艇的數量和噸位而言,我們已經超過英國海軍成為世界第一了。”
公海艦隊的出擊計劃經由德皇親自批準,出於保密的需要,德國高層圈子裡知道這一方案的人寥寥無幾,與提爾皮茨並非一派的穆勒顯然也被排除在知情者的行列之外。
德皇拿起雪茄,勝利者的姿態使得那對高翹的胡須更顯傲氣。
海軍的大勝雖然掩蓋了陸軍的光芒,但站在國家的高度,這絕對是一個值得所有人歡慶的訊息。施泰因說:“那真是太好了!戰爭才剛剛開始,我們就擊敗了一個強大的敵人,勝利必將屬於偉大的德意志,屬於偉大的德皇陛下!”
“哈哈……”威廉二世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
讀著電報的穆勒忽而嘆道:“‘阿爾伯特國王’號的損失真是可惜,居然是被垂死掙紮的敵人發射的一枚魚雷……”
“這有什麼!”德皇滿不在乎地說道,“艦上的軍官和水兵幾乎沒有損失,他們很快就可以補充到新建成的戰列艦上去。掌握了對海洋的控制權,我們就擁有了一切。有我們的‘霍亨索倫天才’,德國海軍將會擁有更多超一流的強大戰艦!”
穆勒今天似乎有意要跟威廉二世唱“反調”:“如陛下所願,我們打破了英國海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接下來的形勢對我們非常有利,英國海軍將無力封鎖北海,軍心士氣也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如果能夠再給他們一兩次重創,我們完全有機會迫使他們單獨退出戰爭。只是,在這之前,我們的海上航運線將一直處於凍結狀態,所有的商船隻能繼續呆在港口等待,國內物資會越來越緊缺。”
威廉二世胸有成竹地說:“英國海軍確實還有繼續戰鬥的實力,但他們是否有繼續戰鬥的底氣,我本人持懷疑態度。這個時候,我的喬治堂弟肯定已經知悉了艦隊慘敗的情況,他應該會好好考慮我幾天前的和平提議,這也是個恰當的時機——只要將責任推到內閣頭上,讓那些職業政客去承擔責任,他依然是英國人民尊敬的好國王。”
對此,穆勒不發一言。
“不必擔心,這場戰爭用不了幾個月。”威廉二世轉向施泰因將軍,“我說的對吧?”
“那是必然。”施泰因將軍面色尷尬地敷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