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昭的兵馬打的是匡扶正室的名號,從平川起兵,順著瓊州一路打回了燕北,到如今在外漂泊已經有一年了。
營帳紮在離燕北都城翡城城北二十裡的地方,遠遠能看到那冷鐵一般的城池立在鵝毛大雪之中。
赫連昭望了一眼陰沉沉的天際,一時半會兒,這大雪必然是停不下來了。轉身安排副將去給將士們熬些姜湯,然後返回大帳,剛到門口就看見了沈清。
沈清自嫁給了赫連昭,最初也是消沉了一段時間,赫連昭倒是記著答應沈追的事情,小心翼翼地將這朵凍得半死的蘭花捂在懷裡,幾個月之後,竟養活了。只是委屈了他跟著赫連昭奔波,他本就清瘦的身子更加不容易胖起來了,可精神卻越發好了起來。
沈清有了身子,還不顯懷,見赫連昭過來,輕輕在唇上豎起一指,示意她輕聲些。
赫連昭會意,放輕了腳步,走到了沈清身邊,嘆了口氣,“王上睡著了?”說著將他冷冰冰的手塞進了手心,慢慢的捂著。
沈清心裡受用,並沒把手抽出來,想到南念,心中卻也難受了起來,“剛睡下,王上這麼可不行,他都多久不好好睡覺了,眼窩都瘦出來了,好不容易睡著也做噩夢。”
赫連昭低頭吻了吻他的手,“王上這是心病,我已經寫了信給慶安候……”
她話還沒說完,帳子裡的小侍就推開了簾子,“將軍,王上讓您進去議事。”
赫連昭和沈清同時嘆了口氣,南念又醒了。
一個月前,與叛軍交戰於平澤,南念被冷箭傷了,自那以後,南念發了一場高燒,夜裡時常於夜裡驚醒,他將近有一個月沒好好睡過覺了,傷口到如今還未曾卸下紗布。
赫連昭進了大帳,南念披著毛絨絨的鬥篷坐在床上,頸邊露出一點白色的紗布,他是真的瘦了,那時候在大梁被沈追養出來的一點嬰兒肥都不見了,下顎骨線條分明,眼睛就顯得更大了。
南念咳嗽了兩聲,坐直了身體,“將軍,如今如何了?”
赫連昭嘆了口氣,讓人把火盆點旺了些,卻沒回答,“王上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南念搖了搖頭,“睡不著。”只有南念知道,他那場高燒不是因為那傷口發出來的,自他離了大梁,就再沒睡過一個好覺了,閉眼就就夢見躺在深淵下的父母和在珞珈山上沈追的那一巴掌,轉眼就是沈追一身箭矢的躺在雪地裡,然後他就驚醒了,後來他就越發的不想睡覺,醒了就拿戰報來挑著燈看,可這麼熬也不是辦法,那日受了傷,積壓深重的疲憊與痛苦才將他壓倒,如今也到了最後一步了,他如何也要撐下去。
赫連昭見南唸的樣子,也知道他倔,“翡城內外,南雲臺將兵都囤起來了,只剩下魚死網破了。”
南念咳了一聲,“當心他們夜襲,南雲臺不是光明磊落的人,喜歡出陰招。”
赫連昭點頭,又聽他說了些什麼,見他精神不濟,也就結束了對話,讓沈清進去再勸他睡一會兒。
沈追勒了一下狂奔的馬,身邊只跟著沈英與一眾家臣。等到明日大抵沈平絮就會發現慶安候府空了,她留了書信,只讓沈平絮對外稱慶安候病故,入不入皇陵隨她,她也提前與諸位將軍通了信,不必擔心。再往前就是南唸的大營了,沈追忽然勒馬停了下來,沈英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
“主子,怎麼了?”
沈追搖了搖頭,低頭輕輕嘆了口氣,“有些擔心那小東西是不是還生我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