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勸幾人進平川的時候,快到七月底了,洪水過後便是潮熱異常,無數流離失所的百姓在城內安全的地方休息,更有不少人已經出現了中暑的症狀。
沈追安排人先去分發草藥糧食,林勸也不敢耽擱,與沈追兵分兩路,直奔太守府中,將躺在榻上腦滿腸肥的太守提了出來。
平川太守是四年前上任的,名叫白從鶴,名字倒是起得十分講究,可惜人確實圓圓滾滾,離遠了看白花花一團,怎看都看不出來從的是什麼鶴。
林勸看起來是個文人,其實手勁極大,白從鶴還在房中睡覺,夢中就被人直接攥著領子拖了出來,“嗷!”的一聲嚎叫捂住了領口,“大膽刁民,誰敢動本官?”
緊接著,鼻子尖上就插上了一塊金燦燦的令牌,“欽差”兩個字差點閃瞎她的眼睛。林勸的臉黑得像是鍋底,整個人火冒三丈。
白從鶴戰戰兢兢地爬了起來,“欽差大人恕下官無禮,下官不知道啊大人今日到啊。”
林勸學不來沈追那笑裡藏刀的樣子,卻也有著儒生的涵養,做不到破口大罵,只得揪著她的領子咬牙切齒道,“城外屍橫遍野,流民怨聲載道,大人這溫香玉軟睡得舒服啊!”
白從鶴冷汗都下來了,也不敢碰這欽差大人,生生把自己憋結巴了,“大大大大人,下官冤枉啊,您先消消氣啊。”
林勸恨不得就地揍她了,白從鶴被提得更高了,她睜開眯縫著的眼睛,忽然愣了一下,“林……林勸?”
直呼其名?這狗官還直呼其名?林勸將人丟到了地上,白從鶴掙紮著爬起來,“林大人聽下官解釋啊,下官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從前林大人大人可還記得我們曾是同窗?”
林勸冷笑,“何時的事情,本官怎麼不知道?”
白從鶴抱住了林勸的腿,聲淚俱下,“大人可曾在關山書院讀過書?”
林勸這會氣已經漸漸下去了,關山書院這名字她極為熟悉,當年於太學林勸曾掛名在寧閣老門下讀書,那時寧閣老門下還只有顧謹,那年秋日寧閣老曾帶著兩個學生去關山書院講學,一雙渾圓的眼睛突然從記憶中浮現了出來,那書院看門的老人家有個養女,圓圓滾滾,大家都叫她圓子,平日裡廝混在課堂裡也沒人管,倒也成了半個同學,如今年華須臾而過,顧謹朝中清流,沈追遺恨七年,而自己幽居大理寺,白從鶴這麼個小人物,早就不見了。
歲月可不就是最殘忍的東西麼,呼嘯過境,片甲不留,個人走個人的路,再不交集。
白從鶴小心翼翼地看著林勸,林勸想起來了,白從鶴露出一個笑臉,“大人是不是想起來了?”
林勸低頭看她諂媚的笑容,臉色更黑了,“起來,如此為官,豈不愧對恩師的栽培。”
白從鶴面上十分心虛,剛起身,門口就進來一個深藍長袍的女子,林勸轉身行禮道,“殿下。”
白從鶴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又跪了下去,“下官叩見殿下!”
沈追剛安排完賑災事宜,剛進這太守府就見一個渾圓的身影像個麻袋一樣跪在地上,衣衫不整,身上還有幾個鞋印,看著就像是剛剛被人揍過,不由笑道,“二位這是怎麼,打了一架麼?”
林勸平身,斜著眼看了地上的白從鶴一眼,“無事,不過是跟白大人起了些口角罷了。”
沈追摸了摸下巴,“啊,那倒是正常了,林大人這張嘴,總是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