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姐兒抽泣著睡著了,白玉蘿拍著懷裡病貓似的女兒,心中燃起新的希望。
一輛大馬車停在門前。
林勝之從車上跳下,快步進來,和白玉蘿見過禮,小聲和九娘商量了兩句,道:“表姑娘,趁著雍王府的兩位路爺在,咱們趕緊上車,立即離開安州。表姑娘可有要緊的行李?若沒什麼要緊東西,這便直接上車吧。”
“我這裡家徒四壁,也沒什麼要帶的。”白玉蘿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馨姐兒交給九娘抱著,自己胡亂捲了幾件衣物包起來,又拿起件繡了一半的炕屏,“這是胡家要給老太爺的壽禮,說好這月底繡完,我看是來不及了。”
“表姑娘離開林家之後,就靠著給人刺繡維持生計?”九娘鼻子一酸,低聲問道。
白玉蘿渾然不覺,“也不是離開林家之後才這樣的。很早之前,我婆婆林太太便知道我繡工好,給我派了不少繡活兒,好賣了錢貼補家用。”
這下子不光九娘,連林勝之也眼睛一酸,差點兒流下淚來。
四表姑娘嫁的這是戶什麼人家啊。
“快上車。”林勝之一個大男人不願讓別人看到他流淚,轉過身子,粗聲說道。
白玉蘿把沒繡完的炕屏,還有胡家給的定金取出來交給丫頭,命她送到胡家,“跟胡太太說聲對不住,我要回孃家,這炕屏實在完不成了,煩她另請繡娘繡完吧。”
九娘和阿桃阿杏等人陪著白玉蘿出了門,正要上車,林太太帶著僕婦丫頭氣勢洶洶的來了,“我說為什麼老王和老章一直沒回家,敢情是你這賤人不聽話!”
“賤人罵誰?”九娘大怒,指著林太太高聲道。
“你敢罵我?”林太太養尊處多年,被九娘這麼指鼻子罵,登時臉紅脖子粗。
“我罵的明明是賤人,你自己跑出來認領,看來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賤人啊。”九娘語含譏諷。
林太太眼冒金星,“你,你,你大膽……你是什麼人,敢這麼跟我說話?”
林勝之快步過來笑道:“這位是內人,名喚九娘。林太太,在下跟你同姓,也姓林,是李大學士府的僕人。”
“跟我同姓,李家的僕人。”林太太氣得更厲害。
“我們是來接表姑娘和馨姐回家的。”九娘笑盈盈的道。
林太太精神一振,“白氏,你要走只管走,把馨姐兒留下!馨姐兒是林家的!”
她知道馨姐兒是白玉蘿的心頭肉,只要留下馨姐兒,白玉蘿一準兒走不了,臉上泛起得意的、可惡的笑容。
白玉蘿果然臉色發白,抱緊了熟睡的女兒,“不,馨姐兒是我女兒,誰也不能搶走她……”
林太太見白玉蘿果然是她意料中的反應,得意獰笑,“馨姐兒她姓林,是我林家的孩子,你要走便走,馨姐兒林家是不肯放的!”揮揮手,命僕婦丫頭把馬車圍起來,“今天不放下我林家的孫女,休想離開!”
白玉蘿瑟瑟發抖,如風中搖擺的稻草人。
林勝之不慌不忙,自懷裡取出一張大紅紙,“這是我家四表姑娘的嫁妝單子。林太太,這些年來你們林家花用了四表姑娘多少嫁妝,你心裡有數。”
“我做婆婆的便是真用了兒媳婦的嫁妝又怎麼了?兒媳婦孝順婆婆難道不是應該的?”林太太絲毫不覺得她錯,還很有理。
林勝之心生鄙夷,大笑道:“四表姑娘嫁到你們林家的時候,有這麼長長的一張嫁妝單子;離開你們林家的時候,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林太太,你這做婆婆是窮瘋了麼?這是吞了兒媳婦多少嫁妝?來來來,林太太,咱們到衙門找官老爺評評理,看看天底下有沒有這個道理。”
“我才不跟你經官見府。”林太太慌了。
這件事若是真的聲張開來,對她可是很不利啊。
“不經官見府也行,那便讓出一條道路,讓四表姑娘和馨姐兒平平安安的離開。”林勝之步步進逼。
“不行,馨姐兒一定不能放走!”林太太氣急敗壞的道。
她和林大郎母子倆早就合計過,她不喜歡白玉蘿,林大郎也不喜歡白玉蘿,既母子倆都看著白玉蘿不順眼,不如休了,圖個清淨。可萬一李大學士發怒了呢?萬一白熹東山再起了呢?這也不能不考慮,所以白玉蘿不能離開安州,不能離開他們的掌控。
要掌握白玉蘿很好辦,留下馨姐兒就行了。只要留下馨姐兒,白玉蘿就算是孫猴子,也翻不出林家母子的五指山。
“不好了,不好了,太太。”林家一名僕婦氣喘籲籲的跑過來。
“會不會說話?什麼不好了?”林太太沒好氣的怒喝。
僕婦苦著一張臉,“太太,大少爺讓兩個外地蠻子押著遊街呢,就要游到咱家門前了。”
“什麼?”林太太尖叫,“誰敢押著我兒子游街?誰這麼大膽?”
“雍王府的人。”林勝之笑容可掬的告訴她。
“雍王府的人。”林太太臉色大變,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許三郎說過,白家那個庶出的七丫頭做了雍王府的世子妃。我還以為許三郎是胡說八道,原來竟是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