燿光的心髒驟然一沉,她方才聽見東裡涵喚了外面的人一聲“爹”,便知道是東裡木回來了。燿光連忙站直了身體,回頭看去,果然看見一身青衣的東裡木正筆直的站在大門口呢。
東裡木蒼老了許多,頭上多了幾縷白發,眼睛渾濁,一眨不眨的盯著燿光的臉,然後又將她從頭打量到腳,最後眼眶一熱,淚水忍不住沿著眼角滑落下來。
燿光輕啟朱唇,說:“我,你……”
“阿喬,我的阿喬。”東裡木囁嚅著嘴唇,他方才在門外已經將東裡涵和燿光的對話都停在了耳中,可是他並沒有從心裡接受東裡喬已經過世的事實,而寧願將燿光當成是東裡喬的替身。
燿光輕嘆一口氣,說:“我不是阿喬,我是燿光。”
東裡木卻執意叫她“阿喬”,快速上前幾步,一把抱住了燿光,渾身顫抖著說:“不,你就是我的阿喬,我心愛的女兒,東裡喬。”
燿光知道東裡木是在自欺欺人,他的言行舉止中無不透露著他對東裡喬的想念與關懷,他多麼希望燿光就是東裡喬啊,這樣他便能永遠的陪伴在她左右,給她數不盡的寵愛了。
燿光咬著嘴唇沒有再說話,任由東裡木緊緊地抱住她的身體,她抬起頭,看見宣於槡和秦瀟靜靜地站在門口,燿光這才明白,東裡木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應該是宣於槡的功勞。宣於槡的雙眸微微透著光,面帶暖意的看著燿光的眼睛,用眼神為她加油。
燿光意會了他的眼神,嘴角輕輕上揚,伸出手放在東裡木的後背上輕輕拍打了兩下,代替東裡喬去安慰他。東裡木老淚縱橫,離府的這些日子,他明顯削瘦了許多,估計每天都食不下咽,在悲痛和想念中度日。過了許久,待東裡木的情緒完全穩定之後,他方才松開了燿光的身體,伸出手來抹了兩把眼淚。不管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擁有誰的魂魄,只要擁有東裡喬的身體,便就是他的女兒。
東裡木深吸了一口氣,說:“阿喬,你回來就好,你回來就好。”
“我不是……”燿光還想解釋自己的身份,卻被東裡木給打斷了,“以後咱們一家人就好好的再府上過日子,不爭不搶不算計,不愁溫飽,普普通通就很好。”
東裡木又走到東裡涵的面前,伸出手在他的腦門上揉了兩下,說:“臭小子,你長高啦,現在可真像是個大人了,快要頂替你的爹爹我了。”
“爹……您回來了。”東裡涵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顫巍巍的說。
東裡木點了點頭,說:“是啊,我回來了,多虧了陛下派人去尋我,將東裡家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我,還說我的阿喬也回到了府裡,我一聽見有了阿喬的訊息,便急匆匆的趕了回來,現在我才覺得自己不是在做夢,原來我日思夜想的事情終於視線了。”
東裡木往前走了兩步,為他們去泡茶,然後將茶杯端到東裡涵和燿光的面前,說:“不管日子過的如何,一家人團聚就好。來,阿喬,涵兒,喝杯熱水。”
燿光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將茶杯接過來,微微抿了一口,一旁的東裡涵又說:“爹,我做夢都盼著您回來了,本來已經有些絕望了,卻沒想到您再這個時候回來了,我真的好想您啊,也不知道爹爹在外面過的好不好,吃穿用度也還滿意?”
“放心吧,我過的挺好的,吃齋唸佛,休養生息,對我來說都足夠了。”東裡木說起來雲淡風輕,眼中透露著的辛酸卻是旁人體會不了的。
東裡涵紅腫的眼睛看著東裡木的面頰時總算有了一些笑意,他說:“只要爹爹回到府裡就好,涵兒一定讓人好生伺候著,爹爹若是有哪裡不順心的地方盡管說出來,涵兒一定會竭盡全力讓爹爹過的好。”
“就你會說好話,是不是偷偷去膳堂吃了蜜,嘴巴才會如此甜?”東裡木雖然傷心,卻不忘打趣著東裡涵。
東裡涵見他語氣輕松,情緒好轉,心中也好受了許多,伸出手握住東裡木的手指,眼中多了幾分留戀之情。
燿光只說:“伊人已逝,您還是要多多保重身體。或許她們……她在九泉之下並不希望看見您為自己傷心欲絕的模樣。”
燿光原本想說出東裡喬和傅傾城的名字,可說到嘴邊又臨時改口了,她不希望在此刻雪上加霜,既然東裡府已經陷入一片安詳,她最好就不要打破了吧。
就在此時,門外忽然想起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仔細一聽,便知是東裡郡的聲音。
她大聲喊道:“爹!爹!你回來了,為何不來看郡兒!”
東裡郡的雙腿已經廢了,只能用力的伸出手抓著土地,拖著上半身往前走,衣服上除了血跡便是泥濘,她蓬頭垢面的樣子甚是可怖。
東裡木顯然也聽見了東裡郡的聲音,原本已經抑制住的情緒,終於又忍不住的爆發了出來。他把雙手用力往桌子上一拍,然後怒氣沖沖的轉過身去,站到了東裡郡的身前,他低下頭怒視著她。
東裡郡顫巍巍的抬起頭,抓住了東裡木的雙腳,用懇求的語氣說:“爹,我是郡兒,你能不能偶爾也關心一下我,我也是您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