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於槡啊……”東裡喬側過頭,眼底的幽紫色越發讓人難以捉摸。
宣於槡搖頭,說:“不是的,你方才不是這麼叫我的。”
東裡喬撇撇嘴:“我不這麼叫你,還能怎麼叫你。”
她依舊用手指著對岸,說道:“你快看,是焰紫靈草!”
宣於槡見她改口,只好轉過身子,不與她計較,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陰暗處長著兩株筆直的焰紫靈草。
“怎麼辦,這河看似不寬,可水卻深得很,對岸也沒有太大的落腳點,要怎麼拿到焰紫靈草呢?”東裡喬看著宣於槡,問。
宣於槡無奈的搖搖頭,說:“你可是巫者,這條河難道難得住你?”
東裡喬還沒來得及回複,宣於槡抬起腳便跨進了河裡,可是他並沒有一頭陷進水中,身體反而能夠穩穩的懸在河面上,就像在地上走路一樣自然平穩。
東裡喬自然知道這是巫術的一種,她體內住著的可是上古亡魂,又豈會不知道這種最基礎的巫術。只是在燿光的眼中,宣於槡還是個小孩子,根本沒有想到他對巫術的參悟如此之深。
宣於槡很快走到對岸,將兩株焰紫靈草連根拔起,又重複剛才的路走了回來。
藉著夜明珠的光芒,他仔細將兩株焰紫靈草上下觀察了一番,說:“的確是焰紫靈草,而且剛成熟不久,這樣的藥效是最佳的。”
看似嚴肅的宣於槡,眼中竟露出了幾分笑意,東裡喬看得出來,這笑容發自肺腑,是由衷的。而宣於槡對七皇子的關愛之心,也是真真切切的。
東裡喬為他高興的同時,也鬆了口氣,問:“焰紫靈草你也拿到了,是不是意味著我們之間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了?”
宣於槡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而是伸手在空氣中揮了兩下,手指所到之處皆泛出白光。白光連成了一個矩形,在空中繪製出一道門的形狀,似是憑空多了一個入口,框內框外呈現出兩個空間。有點像之前的幻境,卻並不完全一樣。
他將焰紫靈草朝裡面一放,隨後放下手,焰紫靈草和入口一同消失在了空氣中。
東裡喬這就有些看不懂了,她所擁有的能夠儲藏東西的,也就是手指上的巫戒了,這還是九鳳贈予她做禮物的。而宣於槡儲藏東西的方式卻和她截然不同,她忍不住想問,卻被宣於槡接下來的話給打斷了。
“如果你說的恩怨是觀月齋的那件事,那麼已經一筆勾銷了,那點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宣於槡的聲音如流水般汩汩淌過耳畔。
東裡喬仰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他眼中笑意更濃,為冷峻的面孔增添了幾分暖意。
“在我印象裡,除了飯錢,便只有招魂術那件事情了,你只說觀月齋的事情算了,卻並未提及東裡家的命運,莫非太子殿下還要將我流放?”東裡喬只想從他口中聽見明確的回答。
宣於槡笑道:“當然不會,我剛才不是說了麼,你是我未來的太子妃,只要你接受這個身份,東裡家所犯過的事情,就全都可以一筆勾銷了,不僅東裡家能夠重回四大巫師家族之首,還能成為皇親國戚,從此飛黃騰達,何樂而不為呢?”
“不可能!我發過誓了,這輩子永遠不會和皇族扯上關系,你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情,除了這一件!”東裡喬後退一步,用審視的眼光瞪著宣於槡,眼底的火光呼之欲出。
“這又是為什麼?普天之下,想和皇族搭邊的人數不勝數,有的人費盡心機一輩子,都無法沾到一點邊,現在機會擺在你的面前,你卻跟我說不要?”宣於槡面無表情,聲音也沒有明顯的起伏,語氣淡薄的可怕。
東裡喬輕笑一聲:“普天之下?就算有這種想法的人佔大多數,但總有人不情願,只要有一個人不願意,你的想法便代表不了全天下。你出身皇族,又貴為太子,從出生起便圍繞著各種算計和謀略。你沒有見過真正熱愛自由的人,所以不懂我,我也不怪你。但現在我這麼跟你說了,你心中多少應該有點數。”
東裡喬坦然無畏的樣子,讓宣於槡恍若發現了一方淨土。雖然他也說不上來多熱愛現在的身份,可從小便被人告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爬到那個位置,只有站在世界的最高點,才能夠將天下一覽無餘,也能在內心獲得真正的自由。可這種讓別人居高臨下甚至是畏懼的感覺,宣於槡向來不喜。
人的無奈之處,在於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更不能選擇自己的死亡。在出生的那一刻,上天便決定了他的命運,而他此後的人生軌跡,都將按部就班。
東裡喬見他默不作聲,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說:“跟你說話呢,聽不見嗎?”
宣於槡將飛遠的思緒拉回,看著東裡喬絕美無暇的臉,問:“什麼才是真正的自由,難道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和財富,還不夠嗎?”
東裡喬愣住,沒想到宣於槡會突然問出這種問題。宣於槡低著頭,瞳孔被長長的睫毛所遮蔽,硬朗的面部輪廓被夜明珠的光勾勒的很完美。
東裡喬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看著面前的宣於槡,腦海中竟又閃爍出另一張臉。
他的眼睛比海還要藍,深邃不見底,鼻樑高高聳起,如群山綿延,嘴唇薄而翹,唇色比花淺,像是從畫中走出的人,夢幻的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