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湛可以說是京中諸位貴女之中最為炙手可熱的人物,一個人人想要據為己有的夫婿。他出身世家,父親是權傾朝野的謝琅,他又是其嫡子,但是身份就一時無兩。遑論他的好相貌好氣度。況他又才華絕豔,素被喬公批語“舉世無雙,亂世清流”。如此的人物,遺世獨立,完全不應是人間所有。
所以雖然誰都想當上謝五夫人,卻又是誰都知道自己不配。且這京中最是能與之相配的女子偏偏還是謝湛的阿姐謝冰卿,更是無人能想到,多年後佔據謝湛身邊那個位置的人該是何等才貌。
天靜看著樓下正堂那人,一時五味雜陳。她原以為自己使了小性子離開,表哥或多或少會有些愧疚。但是她在家病了那樣久,除了謝冰卿來探望一二,俱是不見謝湛身影。
無風饒有玩味地看了她阿姐一眼,不做聲。
姜沅聽到貴女中的議論聲,也垂眸循著看去。偏偏謝湛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也抬頭望來,正正好與她視線相對。姜沅一怔,心跳立時漏了一拍。趕忙轉開了視線。
貴女中卻是炸了:
“謝湛是在看這邊嗎?”
“謝公子阿姐在這邊,看過來也是無妨……”
“但他好像看的不是謝冰卿……“
惹來非議紛紛。
沒辦法,謝湛在京中人氣實在太高。他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重視。現下還好,前世的他甚至連出門都不能掛上謝府的標誌,要不然準會造成京中堵塞擁擠,還有大膽的姑娘往他車上扔花扔情書。
謝湛看著姜沅略有些羞赧地收回了目光,不覺好笑,也收回了視線。他雖名義上還是太學的學生,實際上每年來這裡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今日是有事找人,方才來此。
任策也不喜歡來。尤其是和謝湛一起。他也是好相貌好氣度,卻是沒有謝湛這般的人氣,一個人來去自如倒也方便。但是和謝湛在一起就不一樣了,周圍定然會圍著一圈人,無論去哪都是這樣,實在是令人懊惱。
謝湛沒一會兒就離開了,留二樓諸位女客甚是意興闌珊。
上午第二堂課是詞賦。姜沅前世最擅長的,也是張伶月授課。
雖然重生後姜沅有意逼著自己多讀些聖賢書,但她對這些“旁門左道”的喜愛卻是打骨子裡來的。許久未曾讀過詩詞,讀來從前那種熟悉的感受再度襲來。
她還記得前世為了其中一首詩的韻腳,在信箋裡和王衍討論了大半年,兩人各持己見,最後也沒得出個什麼來。
姜沅很是懷念。
詩詞歌賦一向是被當作輔課,並不得重視,堂上認真對待者又是少半,只剩下姜沅和周慕夏。
張伶月看著一屋子各幹各的貴女,不免在心裡嘆了口氣。她已是為好幾屆的女弟子授課,自然知道她們進太學不過是為了嫁人有更好的籌碼,日後不管考得如何學得如何,該肆業肆業,該結課結課,走個過場即是。
不得不說,這些年她留在太學中,眼看一代比一代浮躁。想最初女子獲得與男子同等入學的權力,多少女子為之振奮。她剛剛好是第二屆,受了上一屆前輩的影響,入學者女子大多有志之士,雖說日後的出路還是窄,除了嫁人別無他選,極個別超然出群的或許可以入宮做女官,但到底是能在考場上與男子一決高下。這是前所未有過的。
張伶月不免想起那位神隱已久的長公主,正是她們那屆裡最出風頭的一個人物。才華橫溢,氣度不凡,容貌亦是驚豔四方。可是後來也同她一樣隕落了。夫君戰死沙場,女兒落水身亡,之後她消失在了京中,在無人得知她的蹤跡。
有人傳說長公主已經自縊身亡了;又有人說長公主跟著一個雲遊和尚剃度為僧;還有人說長公主和她婆婆一般,守著青燈古卷,看破紅塵,了此殘生。
張伶月與長公主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卻也欽佩她的才學和用功。正是長公主的存在,才有了巾幗不讓須眉的傳奇。昔日學堂文會,長公主一己之力舌戰群雄,將在場諸位青年才俊辯得啞口無言。這樣的風度氣場,便是當今最負盛名的謝冰卿或許也難以企及。
張伶月常在想,是否才識並沒有那麼重要。學堂裡現下這些無所事事只盼著年紀一到就嫁人的女學生,反倒比當年痴想著只要努力有朝一日定然可以在朝堂之上與男子平起平坐的她們好活多了,也幸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