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湛態度平常:“四姑娘請坐。”
姜沅依言坐下來。
謝湛方才同她道:“四姑娘臉上的傷好些了嗎?”
“已好了大半。還要多謝謝公子那天的出手相助。”
“這倒不必。”謝湛道,“這原本就是謝家的事,救了你也相當於救了謝家。”
姜沅不解。
謝湛未與她多解釋什麼,只問道:“四姑娘這些天可覺得身體有什麼異樣?”
謝湛問得這樣直接,繞是姜沅也微微紅了臉。幸而有幃帽遮擋,才不覺尷尬:“……俱是無恙。公子這樣問是何意?”
“實不相瞞,那日在圍場射傷姑娘之人,我已經找到了。”
姜沅微怔。
“那柄刺中你的箭,是淬了毒的。”
姜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最初聽到這句話她是懵的,繼而有些許的憤怒和恐懼,可是不久那些複雜的感情就統統化為了虛無。最後只剩下瞭解脫。
解脫。
就連姜沅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想重活這一世。知道了將來那樣慘痛的結局卻無力改變,眼睜睜看著姜家走向覆滅卻手足無措。她時常想上天讓她重活一次的目的究竟為何,這樣的時代,她一介女流,說著扭轉乾坤,實則痴人說夢。
白紗隔著,謝湛看不清姜沅臉上的表情。他眸中有些許疼惜,不過轉瞬即逝,很快歸於鎮靜。
“你放心,我會救你。”寥寥數語,用他慣常那種清冷平靜的語氣說來,分外讓人覺得可靠。
姜沅笑了笑,搖搖頭:“若是天意如此,公子怎好逆天改命。不如順其自然罷。”
她的態度太過於冷靜。
這種情景謝湛前世是見過的。他久經沙場,俘虜無數,大多庸碌之輩貪生怕死,屈膝求饒只為一條活路。唯有北陳一位戍邊的將軍,一早抱著生死與共的態度守城,城破之日,他束手就擒,態度平靜如水,求見謝湛。謝湛見了他,他求他放過全城百姓的命,謝湛應了,那將軍得償所願,未加猶豫一頭磕死在柱子上了此殘生。
大同小異。
姜沅不怕死。不怕死就意味著不貪生。
她早就不想活著。
謝湛輕蹙起眉頭,冷笑一聲:“有我活著一天,四姑娘便死不了。”
姜沅聽出這話裡隱有了怒意,卻是不解,只得懷疑自己聽錯了。畢竟那是謝湛,喜怒不形於色的謝湛。
不管前世今生,除了他將死之時,姜沅從未見過他情緒有很大起伏的時候。
姜沅不願再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於是問道:“那傷我之人謝公子可識得?”
“識得?”
“可是那日別山會府之中,我無意中撞見那人?”
謝湛臉色微微一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