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把帶來的行李簡單收拾一下,我一會兒去請示太後,趁著宮門還未關,備馬車出宮。”姜沅冷靜地吩咐道。書煙見她家姑娘臉色有異,不敢多問,應了聲急急去打點好行李。做好這些,姜沅方才去鹹福宮求見太後。
姜太後居於上席,見姜沅蒼白著一張小臉進來,正要問是不是身體不適得了什麼急症,姜沅就跪倒在她面前,眼眶微紅,竟是含了淚。
姜太後心理咯噔一聲,看了眼英姑。英姑會意,將殿內的宮人屏退下去。
沒了旁人,姜沅才朝著太後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姜太後一驚:“這是怎麼了?英姑,你去扶她起來,坐下慢慢說。”
姜沅搖搖頭,不肯起來:“娘娘疼我,是以不敢託大來尋閑事惹娘娘不快。只是這一次……怕是不得不讓娘娘為我做一次主。”
“有什麼事慢慢說,跪著做甚,當心壞了身子。”姜太後還是讓英姑將姜沅扶了起來。
姜沅不再推脫,道了謝,方才在太後旁的軟榻上坐下,將之前許玄讓她去偏殿住的混帳話講給太後聽。
末了姜沅還不忘添置加醋一把:“若說平常,陛下性子雖難處,我忍著受著倒也沒什麼。只是這一次著實太過。娘娘聖明,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惹得陛下不快,才出此下策折辱於我?”
姜沅哭得梨花帶雨,加上姜太後本就存著些心思,如此一看不免隱隱帶了分愧疚。
姜太後道:“這同你無關,是陛下玩笑開得過分了。莫再哭了,看的哀家真真是心疼。”說著用帕子為姜沅擦了擦臉。
藉著這個機會,姜沅小聲啜泣:“太後娘娘,我……我想娘了……”
那模樣像個小可憐,小心翼翼,委委屈屈。直讓太後想起自己那夭折於世的小如意。
太後嘆了口氣:“原是我貪心,接你來想同多你處一陣,沒顧慮到你思家之心。我現在就備車送你回家。莫哭了,就是不考慮我這個老婆子,也要想著點你娘。別讓她看了擔心。”
姜沅聞言趕緊擦幹了眼淚:“多謝太後娘娘。”
送走了姜沅,姜太後面上多了些許的倦意,倚靠在榻子上閉目休息。屋中放著錯銀雲龍紋黃銅香爐,燃著檀香安神養性。煙霧繚繞,屋中安寧恍如隔世。英姑看出姜太後的疲倦,安排宮女來鋪好了床,將屋內人統統打發走,才扶著太後起來。
姜太後躺在了床榻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英姑去了暖銀球來放在被子裡為姜太後去去寒氣。
“四姑娘的事都安頓好了吧?”姜太後問道。
“都安排妥當了,叮囑了一番,讓把人仔仔細細送到了家才行。”
姜太後點點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姜太後忽然出聲:“你說他這是故意不給我好看,還是隻是沒顧慮周全?”
英姑不敢妄議,安撫道:“娘娘切勿憂心了。”
“如何能不憂心。”姜太後睜開眼,看了眼窗外混沌天色,“一步錯步步錯。我平生做了無數件對的事,只做錯了兩件,一件是誤信了蕭子安,一件是誤認了許玄。他們一個害得我失瞭如意,一個害得我落魄至此。鬥一輩子,最終能得到什麼?”
英姑嘆了口氣:“娘娘既已知陛下和蕭子安不可信,為何還要讓姜四姑娘也牽扯進來?不如我們自請到鐘南寺去,遠離了這宮中的是非也好,何必再爭爭鬥鬥永無休止。”
“都這一把年紀了,你以為我還存了什麼武周稱帝的想法嗎?”姜太後看了一眼英姑,閉了閉眼,已是滿面的頹色,“我讓那小姑娘進宮來,不過是為了自保。”
“娘娘……”
“罷了,不提這個了。”姜太後打斷了英姑,“我知道你又要同我說什麼只是我多心了。可事實就是如此。我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手上沾了多少人命,你何嘗不知。難道就因為我老了,無力再鬥了,那些人就會放過我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永遠不要低估那些人的野心。”
若是有得選,她也不必只為了拉攏許玄而將無辜的姜沅牽扯進來。
英姑心下嗟嘆,面上卻未顯,只問道:“陛下與蕭掌印已暗中較勁多時,娘娘怎斷定最後一定是陛下更勝一籌?”
姜太後冷笑:“那蕭子安即便現在再是權勢滔天,也不過是從我這裡奪走的。那份量幾斤幾兩我還沒有數?便是他想廢了周帝改朝換代,一個沒根的東西,也得看世家許不許。更何況……”說到這裡,姜太後壓低了聲音,“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許玄手裡還有先帝留給他的密探和一支精銳軍馬。”
聽到這句話,英姑手上的動作微頓。
“單是這些,日後蕭子安便不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