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玄緊緊盯著眼前的小姑娘,手上的力道也在不自覺地加重。
記憶中的那張臉與眼前這張不斷的重合。
嫁衣,鳳冠,花下一同品茶的她,火光中言笑晏晏的她,夢裡總是看不清的她。
是她。
終於找到了。
許玄又問了一遍:“你是誰?”
語氣淡的沒有任何的感情,眸底深處,卻是兀自不見底的黑。
姜沅卻一言不發。
她知道這輩子一定不能再和這個男人扯上關系,否則姜家永無得救之日。
正僵持間,已有另外一隊人馬到來。為首的少年著一身紅白交底的騎馬裝束,微垂著眸,同周邊躍躍欲試的熱血少年們相比,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見前面像是發生了什麼事,略略一掃,在看到地上坐著的少女時,一頓,臉上清淺的笑意瞬時少了幾分。
“陛下。”
許玄聽聞有人喚他,輕飄飄地抬眼望了一眼,收回了桎梏著姜沅的手,又恢複了先前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原來是謝五少。怎的,今日可還玩的盡興?”
他貴為天子,卻口口聲聲稱謝家少爺為謝五少,明晃晃的打臉。這位少年天子早就對謝家集權一身不滿了,只是礙於宮中還有姜太後蕭掌印虎視眈眈,不得已才放任不管。
周圍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點隱情,但這兩位都身份尊貴,沒人惹得起,全都緘默不語,權當聽不到。
謝湛卻只是四兩撥千斤:“陛下抬舉了,臣一介白衣,擔待不起。”
許玄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謝湛才又說道:“望陛下贖罪,是臣管教不周,才讓自家的侍婢不小心誤入圍場。”說畢,謝湛看了一眼身後的阿瞳,阿瞳機警地會了意,翻身下馬,朝著許玄行了禮,這才伸手去攙扶地上的人。
姜沅方才是摔下來的,腿受了傷,站不起來,阿瞳也不多想,脫下披風裹著姜沅,將她打橫抱起。
許玄卻是有幾分意外,挑挑眉,辨不出情緒:“謝家的侍婢?”
謝湛不再多語,眼看著阿瞳將姜沅帶走,才收回了目光。
許玄看他似對方才的小姑娘挺上心,冷笑一聲,陰測測道:“即便是謝家的人,亂闖圍場,還險些驚擾了朕的馬,就這樣放走,怕是不妥吧?”
謝湛不鹹不淡:“自是應當受罰。不過說到底也是臣管教不周的緣故,臣甘願領罰。”
謝湛雖是這麼說,但許玄到底不敢太過為難。若是旁的人冒這個風頭也就罷了,偏偏是他謝五。誰不知謝五對謝家的重要性,哪怕是動了他父親謝琅也好過動他。
許玄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冷哼一聲,一甩袖翻身上馬,看也不看一眼謝湛便先行離去。他身後的隨臣也不敢言語,乖乖緊隨其後。
經過這一事,許玄賞獵的心思是半點也無,當即返回了皇宮。
前園的夫人小姐們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著幕者傳來訊息,說是聖上身體不適先行回宮。這大頭走了,餘者再想玩也於理不合。世家少年們紛紛請辭離去,西圍場就此清了場,本是好端端的一場盛宴,落得個潦草收場。世人只說天子心性未定,陰晴難測,當真如此。
另一邊阿瞳擔憂姜沅清譽,出來時有意未讓人看到她的臉,不敢走的太遠,留在了西圍場旁的小築裡。
姜沅這時才覺著疼。她的胳膊、膝蓋、臉頰俱被擦傷,身上被摔的青一塊紫一塊。這一年來她已不只是第幾次被弄得如此狼狽。
阿瞳喚來一位侍女,幫著姜沅塗藥膏。
謝湛正是這時來的。
他問阿瞳:“四姑娘的傷怎樣?去尋了大夫沒?”
阿瞳道:“我看四姑娘傷得並非很重,擔心人多口雜,傳出去什麼不該傳的,只尋了川貝來為四姑娘敷藥,還未找大夫。”
謝湛聽罷,點了點頭。正好這時川貝敷完了藥已出來,謝湛留他們兩個在門外,自己進去了。
姜沅正對著鏡子用布子沾水擦臉。這段時間她過得安生,原先貪玩曬黑的膚色已白過來,加上年紀小,面板嫩得很,如今這一摔,擦痕淤青,顯得觸目驚心。
她聽著聲兒,知道是謝湛來了,回頭看他:“這一次多謝你了。”若不然以許玄那樣神經兮兮的性格,還不知道會把她怎麼樣。
謝湛看著她的臉,略蹙了眉:“四姑娘今日為何會出現在圍場?”
姜沅這才把事情首尾詳細講給他聽。
她說的幹脆,連猶豫都沒有。經過這些時日,姜沅或許自己都沒發現,她對謝湛的防備之心已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得一幹二淨。
謝湛聽她說到那丫鬟暴斃的慘狀,略一沉吟:“從你說的看來,不像是中毒,倒像是中了巫術。”
“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