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外,天和的聲音漸遠,關越安靜地坐在辦公桌後,終於紅了眼眶,短短的一年裡,他從未敢細想整個經過,彷彿總在催眠著自己——這一切從未發生。在某個地方,那個人始終等待著他,所謂“分手”不過是一場時間更長更久遠的異地。
久遠得就在他甚至以為自己已完全忘了自己是誰時,就在當下,所有的情緒,就這麼天崩地裂地湧了出來。
暴雨傾盆,嘩啦啦地打在這座紙醉金迷城市的玻璃房頂上,猶如齊天奏響《費加羅婚禮》的樂曲,所有喧囂逐漸遠離。
關越撐起一把黑色雨傘,彷彿一步便離開了曼哈頓,回到倫敦的街頭,四周五顏六色的霓虹,在這世界的樂曲裡閃爍。車燈旋轉,溫柔聚合,再分開,他在廊前抬頭看雨,終於等到了天和從暴雨中走了出來,走過長街。
關越低頭看錶,匆匆追了上去。
雨水又如幕布般神奇地被拉開,于樂聲裡,唰地扯向天際,現出燦爛銀河,他們倚在樓頂露臺前,手持葡萄酒,望向這華燈初上的夜景。
“家裡要求我,在明年春天前結婚。”關越沉聲說。
天和:“哦?有什麼能幫你的?”
“這是我唯一的請求。”關越從兜裡取出戒指,手指拈著,呈到天和麵前。
露臺大門洞開,形形色色,男男女女湧了出來,關越還未來得及將戒指戴在天和手上,他們便被這喧嘩的人群所沖散——曼哈頓、倫敦、上海、香港,修身貼服的西服革履,閃閃發光的鑽表,叩地有聲的高跟鞋與暗色調的唇紅,千篇一律的面孔,千篇一律的表情,來來去去,讓他們尚未牽在一起的手隨之分開。
漫天焰火升起,照亮長夜,他在人潮中焦急地尋找天和的身影,他是他的唯一、他的整個世界。
鋼琴曲響起,直到某一朵焰火綻放,關越終於看見了他的身影,霎時間焰火化作細雪紛紛揚揚飄落,天和終於朝他走來,牽起他的手,在急促的琴鍵聲裡,帶著他開始奔跑。
關越加快了腳步,在鋪滿白雪的路上,與他一同狂奔,到得那個熟悉的宅邸裡,天和轉身,抱住關越,讓他埋頭在自己肩上。關越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天和抬頭,一個響指,頓時春暖花開,晦暗天空下的鵝毛大雪盡數化作溫柔的花瓣,一剎那四下飛揚。
天和拉著關越的手,與他一起躺上床去,那張古老的紅木大床,於是化作一艘船,在生與死的河流上一路慢慢地漂著。
小船從浪裡到浪峰,再在排山倒海的水流中墜下,關越便張開手臂,讓天和滑到自己懷裡。直到風平浪靜時,小船終於慢慢靠岸,關越快步先下船,單膝跪地,站在岸邊,抬起一手,十分緊張,甚至不敢看船上的那人。
終於,天和走了下來,將手放在了關越的掌心。
關越馬上起身,跳起探戈舞步,一手摟住天和的腰,轉身,快步走進花園裡。
天和與關越錯身而過,關越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後,天和拿起鉛筆,在關越手背上輕輕一敲。他們彼此轉過身,天和的後頸上,卻多了一把利刃——握在andy手中,正要刺出的利刃。
關越頓時將天和拉到懷裡,右手抱著他,左手持劍,與andy開始以花劍格鬥,逼退了andy,將他逼到花園外去。天和環顧四周,四面八方牆壁升起,現出巨大的玻璃花房。
夜幕降臨,滿地閃閃發光的金幣,天際現出一輪滿月,照耀著人間,照耀著世界的夢、人間的夢,照耀著關越那溫柔的夢。
最後,關越睡熟了,他側過身,壓著被子,就像每個晚上抱著他的天和,迷迷糊糊地說了句夢話。
“每一天。”
“為你們找回聞天嶽的下落,我想這算得上是有始有終。”
巴士上,普羅在耳機裡又開始解釋:“不過我認為他不會有協助你的任何可能。”
關越今天起得很早,精神也很好,一臉冷漠地坐在旅行巴士上,手裡隨意地玩著墨鏡,將墨鏡搭在食指上,讓它保持平衡,隨著巴士轉彎,玩雜耍般調整姿勢。
普羅:“根據我的推斷,未來的發展,大機率將是伺服器被清空,你缺乏與andy競爭的資本,當然我更不贊成把我徹底公佈,那只是安慰天和的說法……我想你比我更明白那句話,殘忍地推開,不如心平氣和地轉身離去。”
關越:“嗯。”
普羅:“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
關越:“?”
普羅:“無論我為你提供什麼建議,你都一定會反著來。”
關越:“唔。”
普羅:“比方說我不止一次地建議你不要與andy纏鬥,避其鋒芒,否則你有大機率會傾家蕩産,我只希望天和與你幸福地在一起,這一生能安居樂業,與你互相扶持。”
關越:“還有什麼建議?一次說完。”
普羅:“我建議你不要帶天和去皇後鎮跳傘,有大機率他不會答應你。”
大巴轉過噴水池,開到天和家門前。
關越左手手指拈著墨鏡,輕輕一抖抖開,戴上,整理西服外套,下車,走到天和家大門外,按了天和家的門鈴。
“謝謝你的建議。”關越禮貌地說。
——rondo·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