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五年級是四個班。
整個柏枝鄉鎮過了四年級之後都必須統一來這裡完成小學畢業。這裡牛裡牛氣的學生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四處髒話漫天飛舞!以至於你的耳朵不想聽見是不可能的。更有甚者像是惡棍。
每天早上,早讀過後,上午四堂課,四堂課中間有一個20分鐘的休息時間。我們要出來聽學校放廣播、做體操的。
在操場上,我們做體操。我旁邊有個學生和我們一個班,做體操不認真,東張西望,聳聳肩,搖頭晃腦,滿嘴跑火車。我看見了他,他問我:“你是哪麼嘀嘚?”
我趕緊側過頭來,不和他對視,不想成為目標。他也就開始神氣了一陣,後面有他受的,不過欺負他的人不是我。
我完全不會做題目了,我的腦袋轉不動了。還一個xx的孩子,一雙濃眉大眼,臉上的表情一會兒嘻哈的像個得意的痞子,一會兒又兇惡的像是頃刻要打人似的,可偏偏他的成績又有兩把刷子。
班主任老師先是把這個教室的特別之處讚揚了一番,她說道:“你們要把自己位子的周圍打掃乾淨,各自負責自己邊上走廊的地磚……要擦的很亮很亮,看上去泛光!”
我心想,沒地板磚還好些,大家一起吃灰,也沒什麼大不了。偏偏這個教室有地板磚,所以多了一個活兒。為了自己負責的區域很亮,並且泛光,可以說人手準備一塊抹布。
天晴還好些,遇到雨天,真的是……
好多學生為了不弄髒地面,有的乾脆下課後不動彈,就坐在位子上。有的經過位子走廊就把兩個腳放在位子的底梗上挪過去。所以除了一些很牛氣很有面子的孩子可以肆無忌憚的跑過來跑過去,其他學生斜在位子上就為了保持地面乾淨。
一天早讀時間,我揹著書包走進來,沒有得罪任何人。經過xx的位子旁邊,往前走,我真的是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小心著走過去,結果剛過去,我的屁股就被踹了一腳!隨後背後一聲怒吼:“你是哪麼嘀嘚!”
這童稚的聲音聽起來顯得窮兇極惡!我回頭看了一眼,徑直朝自己的座位上走去,坐了下來。我打不過人家的。
每天還有一節自然課,這老師一雙眼睛瞪著我們,他好像分分鐘鍾找機會訓斥你。人家都沒動,他就警告了,彷彿比學生的精神還要緊張。
我喜歡自然課本上內容,還有歷史課本我也很喜歡。但是一天到晚課程的主要內容還是語文和數學。班主任老師走進教室,個子雖然不高,但是站在講臺上她總是威風凜凜!她抬著頭,巡視我們,在她的注視下我們沒人敢調皮的。
她每次走進來只講課本上的知識,倒還好。想必她自己是班主任,需要催我們的學費,不得不帶著威嚴!聲音從她尖厲的嗓音中發出來,又是:“你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
別以為頭一句像是在安慰我們,接著她就會說道:“別人雖沒拿你怎麼樣……但是……如果硬要找你茬兒的話……”
我聽見這話就噁心!
她開始講課了,聲音夠洪亮,眼睛又大又有神。高聳上拉的眼皮底下一對黑瞳孔朝我一瞪,現在回想起來都發怵。大嗓門的聲音從她喉嚨裡擴散開來,聽起來像是街上切割鐵皮的聲響。我知道,這又是一年的時間。起碼,我幾乎每天都在懷念群樂小學的時光,這裡的一切我都厭惡!
漸漸地,上課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往下看同學們的頭頂。而自己顯得個高了。原來,自己的個子的確在變高。可我卻愚蠢的不好意思了,於是把腰躬一些,頭低一些,避免首先被老師發現。我久而久之,身上的衣服感覺越來越緊。穿上去要使勁兒,脫下來也費勁兒。
那件夾衣記得是三年級開始穿,就是照片裡的那件,現在也還在穿,褲子也短了。我沒有勇氣向家裡人反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感覺自己醒事兒多了,知道家裡正在大興土木造樓房,沒有錢再用在我身上了。
我完了。
身上緊繃的很不舒服,滋味兒就像電視劇《西遊記》裡面的一個情節:八戒等人進了一座廟,發現了新衣服,結果一穿,一緊,竟被衣服給綁了!就是這種滋味了。
大概還是奶奶發現了這種情況,所以爺爺終於給我買了一條褲子。可這條褲子是需要皮帶的,結果就沒有買皮帶。於是我穿著這條褲子去學校,褲子總是會往下掉,我把肚子鼓起來,試圖繃住褲子。
班上的搗蛋鬼發現了。下課後我在教室後面,結果被他們包圍了,好一陣取笑!其中,體育委員像是給同班同學介紹我似的,他說道:“這是個道校!”
這還不夠,有同學乾脆直接把我褲子往下一拉。我趕忙用手拉回來!我就像個被侮辱的少女,被取樂著。
我確實恨!父親、么叔、爺爺和奶奶,我一個孫子而已,頂多還有個妹妹。爺爺和奶奶動不動就是:“您老傢伙又不管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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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您老傢伙……”
難道我不知道父親是什麼樣子?看他穿得有多體面!你們養出來的兒子我做孫子的又能怎麼樣?
么叔更不用指望。可二老,爺爺啊!家裡是怎麼理財的?家裡的財政一年算下來都怎麼去了?我姚煥霓發誓:我從來沒有跟別人比吃穿的意思,更不會挑食,但一個起碼的成長需求,我認為這個家是有經濟實力來保障的。
有什麼樣的專案能比你們的後世子孫的需求更加重要呢?
我不知道中國農村其他什麼地方是什麼情況,但就湖南常德這一區域而言,農村是不富裕,甚至有著某種困難,但也還沒有到達無法想象的地步。也就是說一個農村家庭,只要兩口子勤快,供養兩個孩子的吃穿用度問題不大,至少還沒到家家戶戶非得依靠“希望工程”的地步。自己才剛進入少年,就想了這麼多,在苦悶中思考,在思考中苦悶。可畢竟只是發生在大腦裡面,我和我的家人們,我們彼此之間的所思所想,根本不能互相理解,心的距離太遠。
爺爺弄不清楚理財的重點!我也不能抱怨,沒有爺爺,我和妹妹只好去討米。
我的成績差,加上穿著都能看出來他自己家長也不愛他,因此在其他學生看起來是也的確像個“道校”,很長時間我都被欺侮和取笑。我被編位編在靠教室裡面的一條位子,和一個聲音很尖很高音的學生坐在一起。他的聲音真的很尖,一雙小眼睛,尖下巴,身子骨也小,看上去有些營養不良。但是他欺負我的氣概,真是強大的好同學!
我雖然看上去營養充足,可精神沮喪,大概如此,也被同學瞧不起。中午,午睡,我被他命令似的喝道:“睡高頭!”
我天天睡上面。有一次,我搶著睡下面,他就用屁股對付我的腦袋,給我的腦袋施壓。都直接坐在我腦袋上了,迫使我睡上面去。他,我後來六年級打了他一頓。
不久之後,我的個子明顯高了。我看曾經欺負我的人,就像孩子。我的手臂上傳來氣力的感覺,所以曾經欺負我的小屁孩都不來欺負我了,這樣我就找不到報復的藉口。
我不怕在同班年級中有人踹我,但還是有人欺負我。他們轉而取笑,有人這樣取笑:“姚煥霓,你怎麼長的像個女的?”
我做出欲打的姿勢,但沒有底氣,也自知不能打。你只要看著老師他們欣賞這些調皮搗蛋鬼而蔑視你的時候,你就知道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