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要三思而後行。”
一連放晴了三天,院子裡的積雪化了不少,愛卿說是在御花園裡散步,更像是在反省自身。
“人臣事主,順旨甚易,忤情猶難。”愛卿雙手揹負在身後,若有所思地呢喃著,又忽然抬頭,仰望著藍天白雲,長嘆出一口氣道,“有道是,玉不雕不成器啊!”
“皇上,您……?”
小德子原本就弄不清皇上為何在這在大冷天,跑來御花園吹風,現在看到皇上彷彿是回到太子時期,在背溫太師發的課文,就越發地糊塗了。
“朕沒事。”
愛卿笑了笑,這些日子裡,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暢意的笑了,“朕是在這裡自省,朕的話就是口諭。父皇說過,朝令夕改是大忌,而朕卻沒有想過,如何避免朝令夕改,那就是——凡事得三思而後行,仔細考量清楚,再去做。”
“哦!”小德子露出一副受教的表情,還有點崇拜。
“至於前面那句話嘛,說的是:朕的文武官員,還有你,小德子,一直侍奉著朕,讓你們順著朕的意思去做,是很容易的事。可是,要讓你們不顧朕的顏面,甚至惹怒朕來諫言,想必就很困難了。”
“是這個理。”小德子憨憨地笑著,“也就景將軍敢了吧……”
“嗯,有了前面的諫言,就有後面的玉不雕不成器了。”
“這個奴才懂!”小德子立刻搶著說,“玉石再美,若沒有工匠把它雕刻出來,把它弄成有用的東西,便也是無用之物。”
“算你對了一半。”愛卿揚起下巴,“朕是皇帝,就是那塊玉,你懂麼?”
“皇上是真龍天子,怎麼能是玉呢?”小德子搖頭。
“這只是一個比喻嘛,朕這塊玉啊,要是沒有那些忤情的諫言,就根本成不了材。”愛卿微微笑著,“朕確實生瑞瑞的氣,因為他一點面子都不留給朕。但是,他若是不說,朕才是真正的丟了面子而不自知啊。”
“皇上,您是不是不再生景將軍的氣了?”小德子上前,笑容滿面地說。
“是啊,不氣了。”愛卿看著美麗的御花園,心情大好地說,“朕想通了,其實仔細想想,比起上一回,瑞瑞不與朕商量,就把朱瞻給抓了,這一回他至少有事先來向朕講明,說明他有把朕放在心裡面,並沒有把朕當小孩子看。”
“這是自然的。”小德子躬身說,“皇上您聰穎至極,又如此豁達,景將軍怎能不把您放在心裡,好好侍奉呢?”
“呵呵,朕足足煩惱了半個月,一旦想通了,便明白都是朕做得不對。”
愛卿有些自責也有些懊惱,“朕只是不習慣被瑞瑞教訓而已,因為從小到大,他對朕總是那麼溫柔,且什麼都聽朕的……”
小德子並沒有接話,顯然皇帝心裡已在想念景將軍了,便微微一笑,退開一旁。
才想讓皇上獨自待一會兒,賈鵬卻來個“有事啟奏,急需面聖”。
小德子想起皇上說的,一切以政務為重,便只能領他來見駕。可他要是知道,相爺要說的竟然是那碼子事,他是打死都不會往皇上面前領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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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景將軍府。
已經一連十五天,景霆瑞除上朝面聖外,都早早地回府,就連公務也搬回家裡的書房處理。
不僅誥命夫人看不懂,連下人們也都各種揣測,有的說是將軍掛記母親,這天畢竟冷得緊,所以一反常態地提前歸家。
但是,將軍府內的炭火薪柴都很充足,皇上前陣子還賞賜給誥命夫人好些過冬的衣物,夫人顯然不需要將軍在跟前伺候。
又有人說,那就是景將軍在朝中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了?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皇上和將軍如同親兄弟一般的長大,聽聞從沒紅過臉,這感情啊,比親兄弟都還要親。連皇上都這般喜愛景將軍了,哪裡還有臣子敢對將軍不敬呢?
再者,景將軍戰功赫赫,又秉公處事,在皇城老百姓的口裡,那可是一個剛正不阿的大英雄!怎麼看都不像是惹了麻煩,回家避風頭的。
大家也是替景將軍擔心,這話講來講去,大夥兒倒是逐漸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將軍這麼心急火燎地往家裡奔,是因為有“絕代佳人”田雅靜在啊!
怎麼說,景將軍都已經二十七歲了,卻一直忙於國事,尚未成婚,是男人怎麼可能不為窈窕淑女動心呢?
這結論最受大家認可,不僅管家、下人們這麼說,連誥命夫人都這麼想。
而身為“閒話”主人的田姑娘,對大夥兒的亂嚼舌根,並沒有生氣,總是脾氣極好地一笑了之,這溫溫婉婉的模樣,極具大家風範。
今日,雪化了不少,院子裡都是水窪,田雅靜似乎是擔心將軍出入書房不便,親自帶領丫頭、僕役們一起撒鹽、掃除。
這足足幹了大半天,把院子裡的積雪收拾得乾乾淨淨,恰好景將軍回來,她顧不上換衣,直接上去迎接,就彷彿是伺候夫君歸家的小媳婦似的忙前忙後,態度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