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落日還有一個時辰,琉璃舫的船頭、船尾就點上了燈,光彩耀人,表示開門迎客。
景霆瑞登上船時,老媽子正在訓斥一個打翻果盤的侍童,說他手腳粗笨,但一見到景霆瑞立刻就擺出笑臉,「大官人,今日來得好早。」
「瀠泓呢?」景霆瑞問,就算是花魁,在開門的那一刻,也要與其他少年一起,站在門廳見過客人,方可回房去。
「泓兒……」老媽子停頓了一下,才道,「泓兒前日染了風寒,身子不大好,今日不便見您呢。」
「他病了?看過大夫沒有?」若瀠泓在見客,景霆瑞倒是會離去,但聽到他病了,反倒心裡擔心,想要見一見他。
「誰說我病了?媽媽,讓官人上來吧。」瀠泓不太愉快的聲音從樓上傳來,老媽子只好賠笑說,
「官人,您上去吧,我命人送茶點來。」
景霆瑞來到上房,雖說這兒的傢俱和往日沒什麼不同,但是床上的被褥都換了一種花色,與以往的桃紅柳綠,繡滿鴛鴦的錦被不同,此刻是相當素淨的青竹色,什麼紋案都沒有。
矮几上擺放的花,也由濃香四溢的桂花改成了水仙,且單有一株花,頗有形影單隻、顧影自憐的意味。
這看起來,還真像是病人住的屋子,清雅得很。
「喜歡嗎?」瀠泓還是老樣子,笑吟吟地坐在窗旁,一手託著腮。
這時,夕陽的餘暉正照耀在他的身上,那雙杏眼是如此明亮,就像子夜星辰,而他的面板細膩如
凝脂,雙頰也透出梅花般的紅色。
他漂亮得就像一個捧花的仙童,毫無瑕疵,只是,他的笑容永遠帶著一股勾人的嫵媚之氣。
不過這樣,反倒讓他像個人,若真是仙童,倒也不能遇見了吧。
「還不錯。」景霆瑞道,環視了一圈。
「呵呵,我在想,你的心上人,是否就是這種型別的?他好學苦讀,居住簡樸。」瀠泓站起來,走到景霆瑞的面前,抬起頭,目光熠熠地看著他英俊的臉龐。
「前者對,後者不是。」景霆瑞回答道,「也無人可以模仿他。」
這太子天底下只有一人。
「哎呀,看來你喜歡的果然是個男孩。」瀠泓撲哧笑了出來,「看不出,咱們也是同道中人。」
「……。」景霆瑞沒有否認,只是他從未告訴瀠泓愛卿是男是女,這會兒被套話出來,心裡未免有些不爽。
在大燕,女孩子很少讀書識字,即便是有,也是官宦之家的女兒,且學的大多是相夫教子的《女誡》,可不會苦讀詩書,只有想要高中狀元的年輕弟子,才會有此一舉。
「他是男孩。」景霆瑞想了想,乾脆坦白道,「但我只喜歡他一個。」
景霆瑞也不介意被瀠泓知道愛卿的存在,忽然,他明白到,自己為何還要來這裡的緣由。
不只是為了調查嘉蘭特使,還有,只有在這兒,他可以放心地吐露出,他有喜歡的人,還可以以一個愛慕者的身份,去表述對愛卿的單相思。
這在宮裡是絕對不能說的秘密。也無人可以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