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色不弱於春,尤其是在東宮的花園內,單看那一簇簇沿山坡燃放的紅楓,就讓人覺得燦爛、熱烈,秋意盎然。
從學堂回來後,炎就和愛卿一起來到花園,沿著坡上小徑漫步,愛卿還讓小德子去妙波亭裡擺下棋盤,打算與皇弟對弈。
可是,他總有些心不在焉,就算炎一直在誇讚說,在宮裡頭,就屬這兒的楓葉長得最好,他都沒多看兩眼。
炎又摘了一大朵金粉菊花給他,也難博兄長一笑。
到了下棋的時候,愛卿更是一敗塗地,他的黑子互不連線,看起來頭緒多多,卻也漏洞百出,就算炎再怎麼放水,也很難不贏他。
「我們再來一局。」愛卿把黑子一一收拾回玉石棋盆裡,並沒有因為輸棋而氣惱。
「等會兒再下吧。」炎卻蹙眉道,「皇兄,你最近在煩惱些什麼?之前又不讓景霆瑞接你下學,雖然我是不喜歡他,但是這真的不像你,我好擔心啊。」
「……。」愛卿看了看炎,突然伸手抓過炎的衣袖,嚇了他一跳。
「卿兒?」炎詫異地看著愛卿扯著他的衣袖,低頭聞了又聞。
「味道也不對啊……。」愛卿很快鬆開了,還自言自語地道。
「什麼味道?」炎不由拉起自己的袖子,嗅了嗅,除了菊花的香味,還有點宮內的檀木薰香。
「沒什麼,反正不是宮裡的。」愛卿的鼻子很靈,這段日子,景霆瑞的身上總有一種似是脂粉,又像是花香的淡淡甜味。
起初,他以為是宮女又調製了新鮮的脂粉。
可是,除了在景霆瑞身上,宮中其它地方都沒有相同的味道。
雖然說那個香氣聞起來其實很宜人,並不刺鼻,可就是讓愛卿渾身難受,不想靠近景霆瑞。連他自己也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而困惑不已。
「走吧,趁這會兒有空,我們去看看珂柔妹妹。」炎丟下棋子,使出殺手鐧。
「好!」愛卿終於露出甜美的笑容,他三五不時就去育嬰堂探望皇妹,從以前的偷偷摸摸,到現在的光明正大,完全是父皇照拂的關係。
而他知道,父皇也好,還是爹爹,他們其實都很記掛珂柔,只是老祖宗立下嚴規,「生母」和皇嗣不得共處一室,哪怕是公主也一樣,所以他們才無法隨心所欲地去探望女兒。
有道是「長兄如父」,愛卿自認得擔當起這個責任,不但照顧弟弟,也要看好妹妹。
他不想珂柔長大之後,只會向他跪拜行禮,這樣的話,他會傷心死的。
※※※
「叮叮!叮鈴鈴……!」
隨著少年赤著雙腳,在畫舫的甲板上飛快地旋轉,系在他腰上的一條細若銀絲的鏈子,以及上頭綴著金色鈴鐺,就發出相當清脆悅耳的響聲。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那正走上紅色舢板的青年,一抹嫵媚的笑容就綻放在硃紅的唇角。
少年伸開雙臂,忽地提起一條腿——幾乎與肩平行,他就單腳立著繼續舞蹈,裙襬飛開了,露出緊裹著圓翹臀部的褻褲,春色無邊。
「叮叮~。」
鈴聲停止,少年微微喘著氣地走到那英俊偉岸的青年面前,嬌笑道,「怎麼,官人今日得空,白天就來了?」
「我路過這裡,見到你在練舞。」青年說,事實上,每當「琉璃舫」的花魁在船頭甲板上起舞,河岸邊,就有不少人駐足觀看,還有人鼓掌,大聲叫好。
這就是一種吊人胃口的噱頭,花魁是沒那麼容易結交的,看得見他的舞姿,卻得不到他的人,男人們才會感到飢渴,會迫不及待。
為博美人一笑,金錢也就成了糞土,琉璃舫的生意也就永遠興隆,這還是瀠泓告訴青年的。
「難得你來了,去裡面坐會兒再走。」瀠泓接過一旁童僕遞上來的錦帕,擦去了額上的汗珠。
「也好。」以為青年會拒絕,聽到這樣的回答,瀠泓自是開心極了。
回到三樓的上房,老媽子命人送來了碧螺春和茶點,全是皇城最好的糕點,百年老字號裡的杏仁酥糖、黑芝麻餅。
「這味道雖好,但和宮裡的點心比,還是稍遜一些的吧?」瀠泓吃著滿口留香的酥糖,笑嘻嘻地問。
「……。」景霆瑞看著少年,他從未說過自己是宮裡當差的,甚至連姓名都未告知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