貊庠因身份是惡鬼,所以還沒進門就被那夏衍丟在了大殿門口跪著,自己則隨仙侍一路暢通無阻進了裡殿。
貊庠膝蓋兒骨因地轉凸起的鱗石,隔的不適,微微半趴著用胳膊肘頂著身體,抬眸便偷偷瞄了幾眼無機閣大殿,只見那白玉堆砌的亮晃晃大殿、香爐燭煙繞霧如春暖滿殿、錦屏渲之鋪染美人案、粉珠碧簾層層疊疊半隔半遮,隱隱約約地只見內裡奔走歡忙的仙侍倩姿影影綽綽,然而擠滿了殿前的各路神醫、神巫、司藥仙、司醫仙則是惶惶不安地跪了一地,五花八門的裝束秀衣亮晶晶,著實晃人眼睛疼。
夏衍雖將貊庠周身法術全數禁錮,自然也封禁了部分鬼氣瀰漫。
可是,貊庠依舊能堪堪察覺到跪在她前面一眾大小神仙有意無意對著她投來的目光,滿是鄙夷及怨恨,大有她是罪大惡極之人,非死不可,就連那公主身邊尋常侍候的仙侍晃悠出去時,也是冷著一張厲色的白臉,對她射來一記又一道冷光,盡是惡嫌和殺意,而她則低著頭假裝看不見那些人的臉色,但是知曉自己那是鐵定完蛋了,根本不需要他們這般明目張膽的提醒。
珠簾重影間疊的內殿,隱隱約約可見一襲青衣的神女,一手將被子掖好,一手將空了的藥碗遞過去,跪在一旁的仙侍立即過來恭敬的跪下接過了玉色的清碗。
貊庠隔著珠簾重重密裡若遮燈影葳蕤,在遠處看的那是一陣扼腕嘆息,暗道:這是在伺候親孃吧!
青衣女子吩咐仙侍退下,將目光輾轉間移向了一襲白衣的夏衍臉上,起身微微頷首,恭敬問,“殿下,那隻鬼可帶了來!”
“帶來了,就在哪兒!”話落,夏衍隨意抬手指了指跪在不遠處幾乎要潛逃至殿外的貊庠。
青女順著夏衍指去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真很容易,就見跪著的一眾神仙后面,那一襲藍衣、髒不拉嘰的女子身子伏的極低幾經看不見卻又那麼極其顯眼,她緊繃心裡的弦一下子便松下,對著夏衍撫了撫身,“多謝殿下。”
夏衍則客套的抬眸應道,“無礙!”
青女沉著眉轉臉面向一旁的仙侍示意她去領人,那仙侍點頭回了一句“是”,轉身便向貊庠所跪的位置疾步走去。
貊庠眼看就快要趴著潛出殿外,然而一瞬就被一位仙侍截住,拉起踉蹌幾步就到了那青衣神女面前。
不待她有所反應,那拉著她的女侍,便將她與帝女兩人的中指用紅線綁了起來,然後重重按著她的肩膀跪倒在帝女偌大的床前。
那名喚青女的大人倒是人狠話不多的老女人,不知道是用了什麼秘法,那是直接將她元神裡混合了帝女的一些神識抽了一乾二淨不說,還故意一掌直接將她魂魄差點拍散。
貊庠渾身就像是被抽盡了力氣癱軟若泥,可意識卻異常清醒的在撐著。
她知道大概是和與濃的死生契起了作用吧,但是拆魂的疼那是鐵定要自己受著的,是和與濃流鼻血一樣的道理。
貊庠越疼越清醒,她目光如炬的直直盯著那綺羅帳裡嬌滴滴躺著的沉睡美人看了些久,似乎是那連線在她中指紅線的作用,她有所感應,果然就在一刻後,那美人終於睜開了緊閉著的眼睛,長睫翕動著幽幽掀開眼皮。
貊庠心上一緊,此刻竟比任何人都緊張的瞠目結舌,暗耐不住激動道:她孃的這女人終於要醒了。
抒桁虛弱無力的倚靠在青女大人的懷裡,一張慘白的小臉血色盡褪,低聲弱無氣力的喊道,“青女……姑姑。”
貊庠猛然間大悟,原來這兩人是姑侄的關係,怪不得這老女人下手一副恨不能抽散了她的魂魄,非至她於死地不可。
青女蹙眉,滿目心疼的伸手拭去了帝女眼角的淚,語氣掩不住欣喜,以至慌不擇言,“姑姑的阿桁,你都……快要急死姑姑了,你都睡了六日……”
抒桁目光緩緩的移向遠處欲走的夏衍,用虛弱至極的語氣喊,眼裡亦是堆滿了水霧,她輕言喚道:“……夏衍”哥哥!
聞聲,夏衍目光微頓,驀地轉身,於一眾跪著的神仙中間緩緩停步但並未回身,可是嘴角莫名溢位淺淺的一笑,隨後緩步離開。
待水神殿下離開,一眾神巫醫仙們一下表情炸開了鍋,方才,帝女喚水神時,水神他笑了,所以,這水神莫不是有病了吧!
……還是那傳言似真,他既喜歡歸墟帝姬檀溪又喜歡帝女,還是他們的眼神有病了,要給神醫、神巫們瞧瞧,剛才是看錯了。
可是資歷老一點的神仙,就比如剛踏進門差點就被送出去的玄武帝君就知道,水神是喜歡帝女,但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兄妹。
這水神還有一層身份不得了,是天帝的兒子,只是無奈礙於重重原因,隨便不可宣揚出來罷了。
他雖說是知道幾百年不久,但是已經特別後悔在人家飛昇成神時,單挑人家還把人家給打敗了。
夏衍拱手施禮,與執明擦肩而過,但卻連眼神都未瞥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