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皇太後已經年過八旬,這樣的壽數還能再持續多久呢?
故此在皇上和皇太後之間,她終究還是明白,該做何樣的選擇去。
惇嬪登時聲淚俱下,抬眸悄然望了一眼皇帝,這便哽咽道,“……就是九月初的事。皇貴妃的千秋令節就在九月初九日,那會子皇貴妃娘娘剛親自為九公主操持完婚事,本就疲憊;而彼時皇上正奉著皇太後還在熱河,故此宮裡的規矩便鬆了。”
“皇貴妃千秋令節那日,妾身等去給皇貴妃娘娘行禮,親眼看見皇貴妃形容憔悴,這便叫好事之人心下自以為皇貴妃她,她……身子不好了。”
“那晚皇貴妃宮裡的酒宴散了,回到宮中,妾身就聽見順嬪藉著幾分酒意,奔進小佛堂就說了那不該說的話。”
惇嬪也夠聰明,雖說按著皇上的意思說了,卻也給順嬪多加了一個“藉著酒意”的理由去。
惇嬪說著伏地,“皇貴妃娘娘此時為六宮之首,妾身等本該尊敬、仰戴,可是順嬪卻因了醉意說出覺著皇貴妃命不久矣的話去……又是在佛前說的,想來上天聞之而怒,這才有幾日後的月食。”
皇太後都驚住,挑眸愣愣望住兒子。
皇帝垂眸而立,“今年月食之虧嚴重,兒子叫群臣行救護之禮,就是生怕此事叫皇額娘您懸心去……可是兒子也沒想到,這事竟然是與皇額娘出自同門的順嬪引起來的。”
皇帝深吸口氣,“兒子知道,便是看在皇額孃的面上,兒子也不能公開懲治順嬪去,更不能叫順嬪這事兒傳揚出去……可是兒子想,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身為天子,兒子一向賞罰分明。此事既然出了,兒子便不能無視。”
皇帝說著在皇太後面前撩袍跪倒,“兒子啟奏皇額娘,兒子打算叫順嬪單獨供奉太陰君一年,每日茹素吃齋,為此贖罪。”
皇太後心下也是狠狠一顫。
“皇帝啊,惇嬪也說了,那日順嬪她是藉著酒意才說錯了話!”
若是當真叫順嬪單獨去供奉太陰君了,那跟將她打入冷宮幽禁,又有什麼區別去了?
皇太後閉了閉眼,“要過年了,別在這會子在辦這樣的事,叫咱們都能順順當當過個年,不行麼?”
皇帝垂首想想,便也恭敬道,“皇額孃的懿旨,兒子豈敢不遵?只是……為了順嬪,兒子從今往後也不想再聽見宮中再有人嚼舌根子,再度說起月食之事來。”
皇太後深吸口氣,“那是自然,我也何嘗不會這樣想!我不管你那邊,不過我的壽康宮和暢春園裡,倘若有人敢再說起此時,我便第一個不容!”
皇帝滿意點頭,又道,“兒子可以不降順嬪的位分,可是……兒子自然便也不能再晉順嬪的位分了。兒子還請皇額娘體諒。”
皇太後也輕輕閉上了眼,無奈地點頭,“……也都依你就是。”
皇帝伸手握住母親的手,軟言勸慰,“皇額娘放心,便是順嬪無德,兒子也依舊記著皇額孃的訓導,兒子會在以後的八旗名門閨秀中,著意挑選合適的新人就是。”
皇帝得了滿意的結果,笑擁惇嬪而去。
皇太後目送兩人的背影,一時間只覺心更老去十年。
“安壽啊,你說說,皇帝他這是什麼意思啊?”
安壽也老得眼睛有些花了,眯眼看了半晌,才緩緩道,“老奴忖著,皇上的意思啊,是說順嬪娘娘沒有當皇後的德行……”
皇太後嘆了口氣,“我也知道他就是這個意思。如今後宮裡這年輕的一輩裡啊,原本滿洲名門閨秀裡,也就順嬪原本還最有希望。”
安壽只能安慰,“不過皇上也說了,他還會著意挑選新人,不會叫老主子您失望去的。”
皇太後疲憊地垂下眼簾來,“可是那要三年一選啊,我都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看見那一天去。”
安壽忙道,“怎麼不能?老主子如今壽數之高,已是古來後宮之冠了!”
皇太後想笑,卻有些笑不出來,末了只能是嘆了口氣。
“……按說淩之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能得了皇帝的寵,也是好的。只是可惜,淩之也是漢姓人,同樣是包衣女,這便怎麼怎麼都不能入主中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