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皇子皇孫,並不是成年了、成婚了就可以不進上書房了,除非是被皇上安排了差事,如永瑢管內務府,需要在衙署辦公之外,其餘並無差事,或者不用在固定衙署辦公的皇子皇孫們,依舊還要每日都進上書房念書。
——其實這也是皇家用來約束皇子皇孫們的一個手段。以此將皇子皇孫們圈在宮裡,叫他們與外官隔絕去,方不會再犯“九龍奪嫡”之時,各個皇子都私下與外臣結交,個個都有自己一派勢力的局面去。
尤其是此時,皇子皇孫們除了小十五和小十七之外,個個兒都已經成年、成婚了,而皇上已經年過六旬,正是皇子皇孫們翅膀兒硬了,而皇帝還沒正式立儲的敏.感的時候兒。
皇帝見永珹不見,便是大怒,追問永珹下落。
結果查問回來的答案是:永珹說自己在府裡祭祀呢,這便沒進書房來念書來。
永珹這個理由聽似冠冕堂皇——也是啊,神靈自是更要緊的,是超過這人間所有規矩的。
可是永珹不找遮掩的理由還好,他找的偏是這樣的理由,皇帝反倒大怒。
皇帝下旨:“祀神行禮,原在清晨。祀畢,仍可照常進內。乃四阿哥藉此為名,一日不進書房,殊屬非是……向後如不知省改,一經查出,不能再為曲恕。其師傅、諳達,所司何事?!著即查參議處!”
終是永珹的師傅和諳達替永珹受了過去。
但是皇帝在這年根兒下的惱怒,還是給一眾皇子皇孫敲響了警鐘去:越是皇上到了這個年歲,越是皇子皇孫們大多已經成年之時,皇上對皇子皇孫們的約束和防備,反倒要更嚴了。
以皇帝的性子,是決不允許再發生類似九龍奪嫡之事的。儲君之事,只容皇帝一人定奪,絕不準旁人私下汲汲營營去!
永珹自己雖沒受責罰,可是卻在年根兒底下被皇上公然下旨點名呵斥,這總歸叫永珹府邸內外都緊張不已。
再聯系之前八阿哥永璇幾乎是因為相同的原因被皇上也呵斥過——這就叫人不能不多聯想些兒了。
淑嘉皇貴妃所出的三個皇子,這便都因為這樣的緣故被牽連進去,明著暗著都受了皇上的呵責去。
如今還在世、且未出繼的皇子,統共就剩下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十五阿哥永琰和十七阿哥永璘了。
這當中十二阿哥顯然已是沒了希望;皇上這一年當中將淑嘉皇貴妃所出的三個皇子都給呵斥了一遍,這便只剩下十五阿哥、十七阿哥兩個還沒成年的去了。
永珹的福晉伊爾根覺羅氏、永璇福晉慶藻和永瑆福晉福鈴,難免同氣連枝,這便趁著過年進內排班預備坤寧宮祭祀的機會,湊在一起悄悄議論此事。
三個皇子福晉預備祭祀之外,自還得有內廷主位一併主事。這一回跟著一起忙碌的便是舒妃、順嬪和永貴人三人。
舒妃自不用說,心裡總歸是向著永瑆去的;順嬪則藉口年輕,自是置身事外。
倒是永貴人避開人,私下裡見了永珹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去。
永貴人笑道,“我瞧著,四福晉有些清減去了呢?想來還是為了四阿哥日前之事懸心了吧?”
終是都記著永貴人是皇太後跟前的人,伊爾根覺羅氏自也客氣,“妾身便也不敢瞞永主子……正是如此呢。妾身當真是想不明白,皇上他怎麼會忽然在這年根兒底下,發了這麼大的無名之火去。”
永貴人垂首一笑,“誰叫四阿哥是當大哥的呢?皇上之前呵斥過八阿哥,這再將四阿哥也呵斥了,這便終究叫人忍不住聯想到四阿哥、八阿哥和十一阿哥的一奶同胞去……”
永貴人偏首望向香幾上一盆上供用的爐食餑餑,“我倒好奇,八阿哥和四阿哥相繼被皇上呵斥之後,終究是誰人會得利呢?想來怎麼也不該是還未成年的十五阿哥、十七阿哥去。”
永貴人說著嫣然一笑,“畢竟皇貴妃曾經與八阿哥、十一阿哥都情同母子去啊。不光皇貴妃會為了自己的兒子,動誰的心眼兒,也必定不會動淑嘉皇貴妃所出的三位皇子才是。”
伊爾根覺羅氏便眯起了眼睛。
“……永主子說的是,皇貴妃是跟八阿哥、十一阿哥情同母子過,卻跟我們阿哥爺沒這麼深的情分。”
永貴人含笑擺擺手,“哎喲那就是我胡說了。我終究進宮晚,後宮裡那麼多年的事兒啊,我也只是耳聞,沒什麼敢做的準的。”
永貴人朝伊爾根覺羅氏眨眨眼,“四福晉便忘了我方才說過的話吧。我自己說完了都忘了,四福晉若再記著,那就沒意思了。”
這個臘月裡,永珹因了此事的影響,便關起門來深居簡出,誰都不敢見。
可是高麗的使臣們還是備了厚禮,千方百計利用高麗與淑嘉皇貴妃的天然維系,得以進府來給永珹提前拜年。
這都是高麗使臣多少年來的慣例了,他們是想透過這層關系,給高麗國王探得一些訊息去,以便來年正月高麗國王進貢的時候兒,能投皇帝所好,避開皇帝不高興的事兒。
高麗使臣在永珹面前一向謙卑有禮,況且他們還能用高麗話彼此交流,倒叫王府長史等人也聽不懂。
永珹設宴款待,酒過三巡,那高麗使者往外拋磚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