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嵐瞟自家主子一眼,話都到嘴邊兒上,又給咽回去了。
永常在瞧見了,這便抽噎得更傷心,“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自己何嘗就不明白了?皇太後沖我撒氣,還不就是因為我也是漢姓包衣人的緣故?皇太後是拿人家皇貴妃沒轍,這就把我給當成她了去……嗚嗚。”
觀嵐眼珠兒一轉,“等皇貴妃回京,小主兒索性將這幾日的委屈都說給皇貴妃去……總歸都是替她遭的罪,皇貴妃怎麼好意思都不疼惜小主兒去?”
永常在停了淚,便也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自己這麼貓起來哭,有什麼用啊?我得讓她都知道!”
可是轉念一想,永常在卻又蔫兒了,淚珠兒又掉了下來,“可是我就算找她說去,又有什麼用啊?我那麼替她賣力去,她都沒說多看我一眼;我這麼找她哭去,她不得更煩我啊?”
“再說了,現在婉嬪的那個妹子明常在進宮,那也是江南更地道的漢女,更合皇貴妃的心思才是——你沒瞧見明常在進宮以來,皇貴妃對明常在多親切,多細致去?”
永常在委屈得又撲到枕頭上去,泣不成聲了。
觀嵐也著急,“小主兒,小主兒!您光這麼哭,那也不是事兒啊!如今小主兒的處境是夾在兩派中間的夾縫兒裡,如果光知道哭,那就兩邊兒哪頭都靠不上了!”
永常在一震,忙抹了把眼淚,霍地坐起來。
“對,我不能光這麼沒出息地哭。要是光知道哭,我在這宮裡就沒指望了。”
三月十六日,皇帝帶著婉兮終於從天津回來。
永常在因伺候在皇太後身邊,雖說不用跟其他內廷主位一樣,每天都要給皇貴妃請安,但是逢著皇貴妃這樣出巡歸來什麼的,還是要過來行禮的。
行完了禮,她沒急著回暢春園去,卻先到後宮北邊的禦花園裡去坐了坐。
便是有人看見,她也都含笑解釋,說自從進宮以來就都是伺候在皇太後身邊兒,平素要不是住在暢春園,便是回宮來也都跟隨住在壽康宮,倒少有機會進禦花園來坐坐。
可她其實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借禦花園與鹹福宮的距離近,這便朝鹹福宮去呢。
因之前說起過當年的忻貴妃戴佳氏,故此她這些日子來也將八公主身邊的事兒打聽得差不多了。
八公主還住在鹹福宮裡呢,身邊伺候的人依舊還是戴佳氏留下的老人兒。永常在此來,就是蓄謀想要邂逅一下樂儀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觀嵐終於在禦花園外的宮牆夾道上堵著了樂儀。
因八公主此時名義上還是由穎妃撫養著的,故此樂儀每日裡還得替八公主赴穎妃寢宮去請安,這便要從西往東去,守在禦花園外的宮牆夾道,正是必經之路。
被觀嵐攔住,樂儀上下打量一番,卻是搖頭,“姑娘找我麼?我怎麼倒不記得見過姑娘?”
樂儀這一晃又陪八公主在鹹福宮圈了三年了,後頭新進來的主位、官女子的,她都有些認不得了。
觀嵐忙一半蹲兒,“姑姑不認得我也是有的,我是永常在位下的觀嵐。我隨著常在小主兒一直跟隨皇太後居住,倒少往內廷這邊兒來。”
樂儀沒什麼興趣,強按住不耐道,“姑娘找我何事?”
憑樂儀在後宮這些年的經驗,這後宮裡啊哪裡有什麼真正的邂逅去?說到底,是有人特地找她罷了。
觀嵐點點頭,“不瞞姑姑,我們老爺也兼著總管內務府大臣的差事。那天整理近幾年官女子放出去的底檔,意外瞧見姑娘去。可是都時隔好幾年了,姑娘竟然還留在宮裡沒出去……我們小主兒就想著,既然知道了,就該幫姑姑一把,叫我來問問姑姑,是否還想著出宮去?若姑姑還想的話,盡管告訴我們小主兒,我們常在小主兒啊就設法通知我們老爺設法就是。”
樂儀眼睛都亮了,“我自然是還想出宮去的!只是,只是……皇上遲遲沒有旨意,我倒不敢去求皇上啊。”
“倘若永常在小主兒能幫我,那我,那我——必定投桃報李,絕不辜負永常在小主兒去!”
觀嵐便笑了,上前親親熱熱挽住樂儀的手臂,“可是姑姑是在伺候八公主的呀。按說八公主長成人、成婚之前,姑姑本該是捨不得出宮去的才是。終究姑姑是當年忻貴妃主子留下來給八公主使的不是?”
觀嵐說著淘氣地笑,“姑姑倒是與我說說,姑姑這麼急著出宮,是所為何來呀?”
樂儀好容易抓住這一根救命稻草,雖說不好意思,卻也不隱瞞了,“……我是為了一個人、一份婚約。不能再叫人家繼續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