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到此處,轉身就朝外去。
可又在暖閣的門前停了停,並未回頭,只幽幽道,“朕賜給你的王府,是貝勒喀爾楚琿從前的府邸。喀爾楚琿卒於順治八年。”
“喀爾楚琿卒後,承繼這座王府的,是他的兒子克齊、孫子魯賓。這座王府裡,最後的一個貝勒就是魯賓……魯賓的生平和下場,你也該耳聞過。”
貝勒魯賓,初封貝子,雍正元年襲封貝勒。在康熙年間,曾為“八爺黨”成員。
雍正四年,雍正爺下旨:“貝子魯賓,在西寧時,諂媚允禵。允禵曾遣魯賓屢次寄書與允禩往來,同謀奸宄。”
雍正爺指責魯賓在當年的八爺和十四爺之間充當聯絡的信使,促成八爺與十四爺的共謀。
“今在眾人前詢問時,魯賓仍感允禩之恩,朦混具奏,理應即行正法!但魯賓之父克齊只有魯賓這一個兒子,魯賓自己又無子。若將魯賓正法,必致斷絕其嗣矣。朕不忍絕人之嗣,魯賓、著從寬免死。並伊妻妾,俱著監禁高牆。”
雍正爺在旨意中強調,魯賓該死,只不過念在身為宗室,且無子嗣,若處死則令這一脈絕嗣,故此才饒魯賓一命。
就在那一年,皇帝下旨將魯賓削去貝勒,並與妻妾等一併圈禁。並且“伊之佐領,諒伊亦不能約朿,俱撤回置之公處”,將魯賓這一脈所世襲的世管佐領也剝奪,變成了公中佐領去。
皇帝淡淡垂眸,將拳頭展開,紓了口氣。
“永琪,你說,朕是不是給你找了個最合適你的王府去?”
皇帝說完,抬步而去,再不回頭!
兩日之後,亦即二月初五日,太醫院後來派去的太醫便驚慌來奏,說五阿哥越發不好了。從皇上那日看望之後,接連兩天,竟是嘔出血來。
皇帝坐在勤政殿裡,靜靜抬眸。
“是誰將永琪給氣成這樣的?”
魏珠和高雲從伺候在畔,眼珠兒都不敢動,連看對方一眼都不敢。
皇帝自己哼了一聲兒,“朕想到了!高雲從,傳旨給宮殿監總管王常貴:朕於初三日至兆祥所,看視五阿哥病症。於無意中問及,現在患病,何能坐起剃頭?據五阿哥奏稱,福園門外,有一民人剃頭甚好,著人喚進來剃的。”
“朕想阿哥剃頭,自有按摩處太監,何用外邊民人?今五阿哥既用民人剃頭,阿哥中用民人剃頭者,諒不止一人,著總管查明具奏。”
“再福園門系園庭禁地,不應令外人出入。今既將剃頭民人領至阿哥住所,若優伶等輩亦可喚入乎?!該總管及五阿哥諳達等,交宮內總管治罪!”
高雲從都暗暗一咧嘴,趕緊跪倒:“嗻!”
好嘛,如今五阿哥這麼病重之時,皇上先將五阿哥身邊兩個太監給治罪了;回頭又將五阿哥所裡的總管太監,連同從小伺候在五阿哥身邊兒的諳達都給治罪了。
所謂“打狗看主人”,皇上這麼將五阿哥身邊兒的人都給處置了,這幾乎已經是向眾人昭示:是五阿哥本人有不可告人之事……
皇帝在二月初五日將永琪之事處理完畢,二月初十日,婉兮滿了七個月,正式報遇喜。
遇喜處開始為婉兮臨盆而預備各項,婉兮的身邊也正式添了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
一切都只等瓜熟蒂落。
皇帝將這些事都親自過問完,這才當日起鑾謁陵而去。
臨行前,皇帝來看婉兮,攥著婉兮的手,眼中雲淡風輕。
“安心養著身子,等著咱們的孩子臨盆。便是朕這些日子不在京,這宮裡也都會安安靜靜,再沒什麼叫你煩心的了。”
為了叫婉兮安心養胎,實則皇帝處置永琪的這些事,婉兮都還是並不知曉的。她納悶兒地望著皇帝,心下情知皇上是話裡有話,只是一時也猜不透。
皇帝就喜歡這樣打啞謎,難得有點兒什麼是她一時猜不透的,叫他心裡頗有些得意。
他伸手過來拍拍婉兮面頰,“別勞神!爺都告訴你沒什麼煩心的了,你還自找煩惱去?”
婉兮便笑,垂首點頭,“好,爺說什麼就是什麼,總歸奴才什麼也不想去了。”
“倒是爺,這一路平安,早些回來。”
皇帝將婉兮的頭攬過來,在她嘴上小心地親了親,“人參你也乖乖噙化著,別斷了。到時候臨盆,好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