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五堅定地緊緊攥著永璂的手指頭,“十二哥,待會兒要是有人給我敬酒,十二哥萬萬替我擋。”
永璂一怔,隨即被小十五這童真的老氣橫秋給逗樂了,“他們誰敢給你敬酒?皇阿瑪必定第一個不饒了。”
小十五認真想想,“終究還有那麼多侄兒,甚或孫兒輩分的呢……我雖年紀小,總歸是他們叔父、叔祖父。他們若來敬酒,我也不能跑。”
永璂沒忍住,仰頭大笑出聲,“好好好,若有人來敬酒,十二哥替你擋了!”
小十五與十二阿哥之間的模樣,倒叫在場一眾宗親們都看直了眼兒去。
都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大清奠定江山這些年來,真是看過了太多為了儲位的爭鬥去。在他們看來,如今皇後被鎖在冷宮,皇後所出的十二阿哥與皇貴妃所出的十五阿哥之間,必定有一場龍爭虎鬥。
而十五阿哥才這麼小,十二阿哥又是名正言順的嫡皇子、且是純正滿人血統的嫡皇子,而且帶著些“哀兵必勝”的意味,自然更得宗親們的支援。
可是誰能想到,這兄弟倆之間非但沒有橫眉冷目,反而是言笑晏晏。
看看他們兩個的手啊,竟然是那麼親熱地緊握在一起的。
兩兄弟當真能忘卻兩位生母之間的勢不兩立去麼?可是他們兩個既然能做到這個地步,那究竟是皇後一向賢惠,對十二阿哥教導有方;還是……皇貴妃賢惠,得勢而不跋扈呢?
皇帝看著小十五一手拉著一個哥哥走進來,也不由得微微揚眉。
若是永瑆和永璂主動如此,他不驚訝。終究皇子也有皇子的生存之道,在人前總要維系這般手足情深的畫面來——可是小十五才五歲多兩個月,他還不會這些客套。
那小十五若此,只能是憑著天生的仁厚,全然出自本心的親情了。
皇帝欣慰地笑,遠遠招手,“小十五,到皇阿瑪身邊兒坐著。皇阿瑪給你預備了一把小椅子。”
小十五卻趴地下跪倒,“回皇阿瑪,兒子想跟十一哥和十二哥一起坐!”
皇帝自是揚眉,“哦?你真的不想到皇阿瑪身邊兒來?”
能在皇帝身邊領宴,這是多少皇子的夢想。這個小圓子,這是還太小,還不明白這意義的所在啊。
小十五白白胖胖的小臉兒上卻笑得將眼睛都給擠沒了,“回皇阿瑪,十一哥說替兒子夾菜,兒子就不用擔心胳膊短夠不著了;十二哥說會替兒子擋酒,那兒子就也不必擔心侄兒們來敬酒啦!”
皇帝大笑,“瞧你這個小東西說的!皇阿瑪就不能替你夾菜、擋酒了麼,嗯?”
小十五繃嚴了小臉兒,認認真真道,“今日是乾清宮宗親家宴,皇阿瑪不僅是兒子的阿瑪,更是所有宗親們的大家長。皇阿瑪不必只顧著兒子,兒子自有哥哥們照顧著;皇阿瑪自將君恩廣賜給所有宗親們吧!”
皇帝今兒破天荒令幼子入宗親宴,且小小的十五阿哥能在君前如此對答,一眾眼光老辣的宗親已是紛紛起身向皇帝行禮,“十五阿哥雖年幼,卻天生仁孝,頗有皇上當年之風。奴才等雖多活了幾十歲,都比不上十五阿哥去……”
皇帝歡喜得合不攏嘴,便點頭,“好,小十五,皇阿瑪就準你跟你十一哥、十二哥一起坐著!”
永瑆也忙道,“兒子必定照顧好十五弟,還請皇阿瑪放心。”
過年了,便是作為冷宮的永和宮,這一日也好歹多了絲喜氣,膳單中多添了兩個菜去。
從天不亮開始,外頭就不斷傳來炮仗聲。那拉氏知道,那炮仗聲是跟著皇上的,皇上只要從哪兒起駕,炮仗就跟著響的。
她貼著窗子聽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都覺著自己可笑啊。皇上已經這樣對她,她又何苦還要那麼在乎炮仗聲從哪個方向響起來?就好像,皇上還能過來看她似的?
只是她還是有些不習慣。過年了,往年的大年初一,她自己也跟皇上一樣地忙碌啊。皇上從天不亮起來明窗開筆,然後到各處供神處去拈香行禮;她也一樣,她得到各處娘娘、女神供前去行禮啊。
用罷早膳,皇上去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賀,她也得在後宮接受內廷主位的朝賀啊!
可是今天,她怎麼能這麼清閑?她還是皇後,她還沒有被正式廢後,那她怎麼能什麼都不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