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也不知道皇上這是怎麼了,當著皇太後和內廷主位、皇子皇孫,以及宗室王公福晉的面兒,心下倒覺著有些不安去。
終究,她心下還沒能放下小十六離去的悲傷呢。
想讓她笑,她暫且還真是笑不出來啊。
婉兮這便深深垂下頭去,盡量避開皇上的目光。
看不見,就不用勉強笑臉相迎了吧?
可是皇帝偏偏問,“貴妃,你今年倒是給朕繡了什麼呀?”
內廷主位們在端午給皇帝進獻香囊、燧囊,這都是慣例。
婉兮便紅了臉,急忙低聲道,“……妾身可瞧見皇上都收了兩大盤子的香包去了。皇上快別難為妾身了,妾身那一手針線,皇上又不是不知道。”
皇帝點頭,“宮裡從來都不缺精巧的手藝,反倒是那返璞歸真的才最稀罕。貴妃的女紅總有‘大象無形’之妙。”
虧皇上竟然還有本事找出這麼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婉兮都好懸被嗆著。
婉兮明白,這是皇上怕她今年傷心,這便故意想逗著她開心吧。
婉兮不想讓皇上失望,這便極力地勾了勾唇角,“瞧皇上說的,更叫妾身無地自容去了。”
皇帝索性繞著膳桌走過來,立在婉兮面前,向她伸手,“拿來。”
婉兮無奈,只得從袖口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香包來。
她自知繡工是拿不出手了,故此只在荷包的形狀上下了點工夫:因著當年的白玉葫蘆墜兒,故此婉兮將今日的香包做成了葫蘆形。上頭也沒格外繡什麼圖案,只是應著節氣,用五彩線分別繡了一個花瓣,湊成五瓣的花朵,應——五月初五的意頭罷了。
皇帝看了卻是一把奪過來,含笑點頭,“就這個了!”
皇帝說罷就垂首,自己將那香包掛在腰間。
這便也是宣告,今年皇帝腰間的香包已是選定了,其餘嬪妃也不用再猜測今年這個位置屬於誰去了。
皇帝回眸望皇太後,笑意吟吟,“皇額娘瞧,貴妃的心意多好。今日不僅是五月初五,也正是兒子五十五歲之年,她用這最簡潔的五瓣花兒,卻最切中兒子的心意。”
皇太後只能無奈地搖頭了,忍住心下的嘆息。
兒子五十五歲了麼?怎麼瞧這態度和作為,根本像個十五歲的去了!
今日眼見婉兮不但代皇後為後宮之首,且與皇帝如此,愉妃心下總是有些不得勁兒。
既是端午,她自不會忘了重提永琪火中救父之事。
一眾皇子前來給皇太後、皇帝行禮之時,愉妃忙抓住機會道:“永琪你這孩子真是的,腿病又犯了,這便連行禮都有些搖晃……”
皇子列班行禮,因為那拉氏的情形,今日十二阿哥永璂是怎麼都不敢以嫡皇子的身份為首的了。
沒有了母親護持的孩子,畏畏縮縮躲到後頭去,只按著序齒的次序排列罷了。
四阿哥永珹又是出繼的皇子,自不便為首,這便又叫永琪明晃晃地為首來了。
愉妃這麼一說,倒叫永琪更加醒目起來。
愉妃自己說完,倒起身向皇太後行禮,“妾身替永琪給皇太後請罪……不是這孩子不好好兒行禮,而是這孩子當年從火裡背出皇上來,腿硬是給傷了。便是養了這兩年去,竟也還沒好。”
皇太後便也唏噓,“哎喲,可憐見兒的。這傷都是孝心,哪兒能責怪,反倒該賞!”
皇太後說罷,便將自己眼前的一盤樣式新穎的五彩粽子,叫賞給永琪去。
愉妃瞟了婉兮一眼,得意道,“說來也是好意頭,今兒是五月初五,又是皇上五十五歲之年,永琪他趕巧兒了就是序齒為五阿哥……當真是吉祥之數。”
“還有巧的。永琪他媳婦兒進門數年都沒有動靜,今年這也有了喜了!嫡子一脈有繼,皇太後今年聖壽之時,自又有重孫可抱,那便自也是永琪的一片孝心了。”
有這樣的喜事,皇太後自也高興,這便含笑道,“好,好啊。再賞一籠粽子給永琪的媳婦兒去,叫她好好養著!”
婉兮在畔聽著,淡淡含笑。
玉蕤立在婉兮椅子後不由得搖頭,“……我這會子對他們母子已經無話可說。我心下唯有替英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