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你告訴我,小十六是什麼時候走的?”她哽咽著,將臉埋在皇帝臂彎裡,顫聲問。
皇帝猶豫,繼而緩緩道,“呃,小十六是,呃,三月十七去的。”
“三月十七?”婉兮眯了眯眼,心中暗自算了算日子。
福隆安說,那拉氏是三月三十前後才進宮的。
難道,竟不是那拉氏?
難道,小十六當真只是沒能熬過種痘去?
婉兮在想什麼,皇帝心中都明白。他只緊緊抱住婉兮去,柔聲道,“……你別胡思亂想了,只管養好身子,等著再給爺誕育一個孩子去。其餘的事,都交給爺,啊!”
婉兮這一晚,都沒敢迴天地一家春去。
她留在九洲清晏,有皇上陪著,雖說她肝腸寸斷,可是好歹一切還有人可以寄託,不用自己苦苦強撐。
可是次日,有哈薩克使臣入覲,皇帝不能不去盡天子之責。
婉兮終究還是回到天地一家春來。
婉兮真是,有些不忍心面對玉蕤。
果然,玉蕤來時,已是一副行屍走肉的模樣。原本那般年輕靈動、嬉笑怒罵的玉蕤,這一刻除了還有一口氣在,其餘的都已經看不出來她還活著。
玉蕤跪倒在婉兮面前,不管婉兮怎麼使勁拉,都拉不起來。
婉兮竟然也做不到,就是因為玉蕤的整個身子都是沉的。便是婉兮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可是沒有玉蕤的半點配合,也是拉不起來的——這一刻玉蕤彷彿竟是,半點求生的心氣兒都已經沒了。
婉兮原本強撐著,這一刻卻是忍不住落下淚來,抱緊玉蕤,婉兮哽咽道,“你千萬別這樣!小十六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我沒什麼扛不過來的。反倒是看見你這樣兒,我就當真扛不住了。”
“傻玉蕤,你千萬別將這事兒都賴在你自己身上!我又何嘗是糊塗人去,我怎麼會不明白這與你半點幹系都沒有啊!”
玉蕤卻依舊還是愣愣跪著,只是眼底終究閃過了一絲漣漪。
她的唇都是幹澀的,一呼吸都起了皮。
“姐……我已經死了,我不過留著這一口氣,就是要等你回來,向你磕頭拜別。姐……我去陪十六阿哥了,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就那麼走了。”
婉兮又驚又痛,忍不住劈手打在玉蕤肩膀上,“玉蕤你趕緊給我醒過來!石榴已經沒了,我不能再沒了你去!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也沒有半點對不起我,我更不可能對你有半點的埋怨去!”
“玉蕤啊,我要你好起來,趕緊好起來。你得繼續陪著我,你得還跟往日一般,每日裡在我面前嬉笑怒罵去才好……唯有這樣,我才能熬過眼前的日子去。你不能這麼著,你要是還不醒過來,我就也只能陷在眼淚裡,也一樣會好不起來了。”
玉蕤一顫,眼波隱隱流動起來,極緩極緩地抬頭。
雖還是有些呆滯,卻比之前多了一點生氣兒,再不全像是行屍走肉了。
婉兮含淚點頭,伸手去搓玉蕤的面頰,去拍她的肩膀。希望這樣的動作能讓玉蕤的血重新流動起來,讓她的面色重新紅潤起來。
“我與你說……我啊,我會拼了命地再要孩子去。玉蕤你聽見了嗎,你得陪著我,你還得繼續幫我照顧那個未來的孩子呢!你忘了,我今年已經多大了,我三十九了,若是有孩子,最快也得明年才能下生——我明年啊,都四十歲了!”
“這個年歲,已是當祖母的了。若沒有你陪著我、照顧我,我做不到的……玉蕤啊,你不能跟著石榴去,你本與我的情分更深,你得留下來陪著我才行啊!”
玉蕤麻木的身子,終於在肩頭那兒,微微一顫。
婉兮忍住悲傷,繼續急促地說,“……佛家講輪回,無辜的孩子不會就那麼遠去。就像小鹿兒離去之後,圓子就來了;我想盡快再有一個孩子,說不定那就會是石榴的重續母子緣分。”
“玉蕤你若是真的捨不得石榴,那你就更得幫著我,讓我早些懷下胎來。等一切都準備好了,那石榴他,才能回得來啊……玉蕤你說是不是?你趕緊醒過來,你趕緊回答我啊!”
這世上是否真的有轉世重來?婉兮也不敢確定。
可是這樣話,卻是唯一能將玉蕤留下來的吧?
良久良久,玉蕤終是一聲長長的哽咽,呆滯的面上終於湧起悲痛的波瀾,她僵直的身子終於向前投進了婉兮的懷中。
“姐,姐——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我寧願替十六阿哥去,可是卻為什麼偏偏走的,是那個可憐的孩子……”
婉兮緊緊抱住玉蕤,淚落無聲。
“我們一起,等著他回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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