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英倒也不懷疑,抬步上前,這便隔著箍井石就往裡頭瞧。
福康安立在舜英身後,一雙眼底清光畢露,這便冷不丁上前便推了舜英的後背一把……
正好剛下完雪,這京師的臘月又是天寒地凍的,那井沿兒上如鏡面兒似的跐溜滑,舜英毫無防備,這便整個身子絲毫控制不住,一直朝井沿兒滑了過去!
幸好,宮裡一向對井水的管理十分嚴格。就怕有人跌進井裡去,或者自己投井自盡的,這便在所有的井口都額外放了一圈兒箍井石去。箍井石的內徑,恰好可容水桶下去,卻比一個人的身量要窄。
故此舜英一路滑到井邊兒上,卻被箍井石給攔住了。她扒著箍井石,驚慌回眸,不解地望住福康安。
“保三哥,你為何這樣對我?”
福康安立在亭柱旁便是抱著膀子冷笑,“八公主,我聽說前些日子十五阿哥吃錯了東西,便是有人想要誣賴七公主和九公主去!我卻覺著,這樣的人啊,便是該死!”
舜英一個寒顫,“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替她們出頭,這便想把我推井裡去麼?”
生死權衡之下,舜英也是將心都冷了下來,這便寒聲警告:“這兒雖然是後院,可是跟前院不過隔著一排房屋去!我這兒若是放聲大喊,前院一樣能聽得見!”
“保三哥,你別忘了你的身份!我便再怎麼著,我也是我皇阿瑪的女兒,是大清的和碩公主!你敢這樣對我,這便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不光你自己要掉腦袋,連你家所有人都得陪著你一起死去!”
福康安卻笑了,面上毫無半點懼色。
“你說的真對。你是公主,我是奴才,我便是為了我一家子的性命,我也不敢把你給推井裡去……你我之間,若有人得死,那也得是我,不敢是你。”
舜英這便有些迷糊了,怔怔望住福康安,“保三哥,你這說的是……是什麼意思?”
福康安不慌不忙,一步一步靠近來。
舜英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可是她一來是之前嚇到腿軟,二來是這地面屬實太滑,她便怎麼都起不來,只能徒勞地抱住箍井石,死死穩住身形。
福康安嘴角含笑,在舜英身邊兒蹲下來,靠近舜英的耳朵,輕聲道,“八公主,你別怕……奴才不敢加害公主,可是——公主卻是敢加害奴才啊。”
舜英一驚,忍不住喊,“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福康安搖搖頭,“八公主是主子,奴才只是個奴才。主子要奴才死,奴才不敢不死……”
福康安說著,便抬步自己跨到了箍井石上!
雖說宮裡在井沿上設了這箍井石,就是預防出危險的。可是箍井石雖說能攔住大人去,卻未必攔得住一個孩子的身量。況且福康安這麼個活猴兒轉世似的小子,最會縮骨擰腰的。
只見他身子一個扭轉,便整個肩膀都已成功鑽進了井口之下去!
人的肩膀都能鑽過去了,那整個身子便沒有掉不下去的了。
舜英驚慌失措,想要上前捉住福康安去。她已是急得哭了出來,“保三哥,你幹嘛呀你這是?”
福康安不慌不忙,重又從井口裡反身回來,湊在舜英耳邊說,“……你說,如果是你親手推我落下井裡去,那還會不會有人想要撮合咱倆去?”
舜英這才明白過來,大驚失色,渾身更是冷顫連連。
福康安卻是眨眼而笑,“想要我當你的額駙?八公主,你這輩子是甭想了……”
福康安猴兒似的狡黠一笑,接著整個兒身子便出溜從舜英指尖兒滑開,整個人朝著井口便自動跳了下去!
入井之前,他還自己揚聲尖叫一聲兒,“八公主,你這是要作甚?救——命——啊……”
舜英伸手要抓,他整個人卻已經掉落而下!
前院,婉兮跟舒妃說著話兒,見小七她們已經回去了,這便想尋著福康安,帶著一起離開。
今兒的禮數到了,也就夠了,沒的再惹出旁的羅亂來。
可是這一回神,就不見了福康安的影子。正要叫人去找呢,便聽見後院傳來聲嘶力竭的尖叫。
一班太監分辨著方位,這便都朝後院跑了過去。婉兮跟舒妃對視一眼,這便也都急忙從前殿的穿堂,直接奔向後院去。
待得到了後院,就見舜英正趴在箍井石上,兩手向前伸,正在井口上。
太監們已經發現了井裡的福康安,這便紛亂著拿水桶的拿水桶,遞長繩的遞長繩;還有人急忙找來宮裡會功夫的“技勇太監”,幾個人合力要將箍井石給挪開。
一見眾人圍攏過來,舜英嚇得已是落淚,拼命擺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