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和婉嬪、容嬪終究還是要各自將她們拉回來,再四囑咐一番,“……去了凡事當心。”
鹹福宮裡,終於久違地熱鬧了起來。
一眾內廷主位禮先到,人後到,舜英的態度上也區分了遠近薄厚去。
舜英最歡喜見的,也最誠信謝恩的,不是皇後那拉氏,也不是貴妃婉兮,甚或不是擔了她養母之名的穎妃,反倒是——舒妃。
婉兮在畔瞧著,便也轉開身去,只當沒看見。
稍後舒妃過來,面上沒有歡喜,反倒有些尷尬,低低與婉兮嘀咕,“你也不用躲,我早看見你的神情去了。真是的,這孩子這又是想什麼呢?”
婉兮垂首輕笑,“難得她這麼喜歡你,不如幹脆還是你把她攏到身邊兒撫養算了。叫她跟著祥答應,也學不出好兒來。”
舒妃輕啐一聲兒,“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若有這個心思,早幾年那戴佳氏主動與我攀掛的時候兒,我就早答應了。如今這孩子已經是越大越有主意,越大越難歸攏了,我才不惹這個麻煩去。”
“再說,這孩子對小十五做了什麼去,我也並非沒有耳聞……若我要了她去,豈不是又要跟你掰了?”
婉兮含笑搖頭,“沒那麼嚴重。總歸她還是孩子,我更厭憎的是那個祥答應罷了。”
舒妃卻還是堅定搖頭,“總歸我這邊兒顧著永瑆還顧不過來呢,當真沒那個能耐!”
婉兮垂眸望著地磚上的光影,“只是……九福晉那邊兒,卻也拿她和碩公主的身份當回事兒呢。終究這會子,皇上的公主裡頭,沒指婚的,也就剩下她一個兒了。”
舒妃也是明白,跟著嘆了口氣,“我那妹子,我是知曉的。她也是有些不甘心。終究隆哥兒是和碩額駙,芸香所出的靈哥兒也是多羅額駙;便連她大伯子廣成的兒子明亮,尚的都是履親王允祹的女兒,都得了個多羅額駙的身份去。她這便總想著也給麒麟保博個額駙的品銜……要不,麒麟保雖說是嫡子,可是不是嫡長子,也沒有靈哥兒的軍功去,如今年歲越發大了,卻什麼身份還都沒有呢,將來便也只有上戰場搏命去賺軍功才行了。”
婉兮點頭,“我何嘗不懂。只是依你瞧著,這舜英難道是麒麟保的良緣去不成?”
舒妃皺眉,“可不是麼!”
婉兮輕輕垂眸,“我啊,其實在這事兒上是有些對不住九福晉的。小七早早兒指婚,如今啾啾也叫皇上許給了兆惠家,這便兩次辜負了九福晉的心意去。故此我倒有些兒不好意思將舜英這話兒與她直說了去……”
舒妃會意,便也點頭,“那自是由我去說。我總歸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外甥,走上那一步兒去。”
婉兮含笑頷首,“你肯去張這個嘴,那自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說著話兒,外頭有人報,說四公主和四額駙的禮也到了。
終究和嘉也是舜英的姐姐,便是姐妹兩個沒什麼感情,這禮數還是不可缺少的。
婉兮回眸望出去,卻見捧著禮盒進來的,訝然正是福康安。
婉兮不意外,只是心下還是忍不住輕輕嘆息。
若是旁的大臣家的子侄,小七和啾啾自是要避開不見的了。可福康安一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二來也是國舅家的兒子,這便倒是與旁人不同,故此門禁便也沒那麼嚴。
小七和啾啾也在呢,沒躲開,這便還是撞見了。
小七也說不清怎地,略有些餓驚慌,忙抓著綿錦想轉過迴廊去。
福康安已是越發出息了,少年英姿,身高腿長。這便一個晃身,縱然手上還捧著不輕的禮盒呢,也還是三步兩步反倒攔到了小七的頭裡,截住了小七的前路去。
廊簷下頭,狹路相逢,小七臉便都紅了,閃躲著瞪他一眼,“你何時得了這個差事,到四姐的公主府當承應去了?四姐厘降的時候兒,內務府該陪嫁了包衣佐領和內管領去,裡外裡至少也有幾十口子人呢,怎就選不出個聽差的蘇拉來,倒只能指望著你進宮來跑腿兒了不成?”
福康安也不惱,就立在廊下凝望著小七,有些傻傻地樂。
啾啾與小七姐妹連心,這便更能覺察到姐姐的不自在來,這便替姐姐出頭,伶牙俐齒地呵斥,“保哥哥你這是要幹啥?你擋住我的路啦,你趕緊起開!好狗不擋道,你不知道嗎?”
福康安惱得一翻白眼兒,這才從小七那松開了目光去,卻還是涎著臉沖啾啾的!我這不是上前兒給公主、格格行禮問安來了嗎?”
福康安說著,還當真規規矩矩執臣子之禮,給三個小女孩兒行了單腿跪安禮來。
啾啾這便也沒啥好說的了,只能尷尬地道,“怎好受保哥哥你的禮去?快起克。不知舅舅、舅母一向可好,還要請保哥哥代我們幾個問候二位。”
啾啾難得在福康安面前兒說這樣嫻靜的話去,倒叫福康安也有些發愣。半天才樂,“你果然更像劄蘭那書呆子了!”
福康安看似跟啾啾說話說得熱鬧,可其實一雙眼珠子就沒穩當地只停在啾啾那兒過,幾乎是說一個字便咕嚕嚕滾到小七那邊廂去。偏他語速一向都快,便叫那雙眼珠子簡直是若水波流瀉,一股腦兒又浩浩蕩蕩,盡都朝小七這邊兒洶湧淹沒了來。
小七更是皺眉,忙轉個身兒,將自己一半兒身子藏到綿惠的後頭去,只露出半張臉來迎著福康安去,“你是糊塗了是怎的?你今兒既是替四姐和四姐夫給舜英送賀禮,你這便該趕緊進去給八公主請安啊!八公主才是今兒的主道,我們都是客,不過是助興湊份子而來,你怎反倒在外頭給我們行起禮來,卻不急著進去給正主兒行禮去?”
唯有面對小七的詰問,福康安才是偶爾答不上詞兒來,張口結舌的。
他便唯有更是傻笑,抬手撓住後腦勺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