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揚眉吐氣,“我沒白安排一場,我這法子果然叫你中了套兒去!”
“忻妃呀,此時你可明白什麼叫做竹籃打水一場空?‘懷胎十月’,肚子裡卻其實空了十個月,充其量漲了些沒用的廢物十個月的滋味兒,可還好受?”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那你呢,你這次可長記性了?以後還想不想再算計著複寵,再做那懷了皇子的美夢去?我看啊,便是你依舊還有這個心,可是你日後再敢隨便說自己有喜了,怕是這宮內宮外的,都沒人兒敢相信了。”
“欺君大罪,不是玩兒的。你叫你宮裡上下這麼些人陪你一起擔了這樣的罪名去,虧你還以為他們依舊還能歸心於你,還能繼續忠心耿耿地伺候你去不成?當人家的主子,不是隻作威作福的,那你不能護著自己位下的人,卻反倒叫他們陪你去送死——那到頭來,你活該眾叛親離,最終,該死的人唯有你一個而已!”
“就是不知道,等你死了的那天,你說你位下的這些人,還會不會有人,真心實意為你掉下一滴眼淚來,嗯?”
忻妃氣得雙肩哆嗦,卻說不出話來。
婉兮不掩得意,嫣然而笑,“還記得你剛剛‘有喜’的時候兒,在我眼前曾經有多得意洋洋去麼?忻妃,其實你在我面前賣弄的時候兒,你都不知道我在心裡都笑話你笑成了什麼樣兒……”
婉兮說著故意笑出聲兒來,而玉蕤也是同樣忍俊不已。
婉兮笑罷了才嘲諷道,“你啊,堂堂高貴的鑲黃旗滿洲的格格,卻其實就像個醜兒,在戲臺上賣力地竄蹦跳躍,卻到頭來不過是博得臺下看客的一場鬨堂大笑而已。戴佳氏,多謝你叫我得了這麼大一個笑話兒,倒叫我樂了好幾個月去,哎喲,你的演出當真是精彩極了。”
忻妃宛若麵皮都被婉兮給當場剝光,一時急得無法自控,卻也別無他法,只剩下聲嘶力竭的大喊,“……你,你魏婉兮才是辛者庫的奴才,你才合該去當戲子!”
婉兮眸光一冷,忽地抬手,一個耳光又急又響地甩在了忻妃的臉頰上!
“可惜本宮此時是大清貴妃,如何容得你一個連冊封禮都還沒行過的妃位——其實只有嬪妃冊寶、事實上依舊還是嬪位的,如此出言侮蔑!”
忻妃被打得一愣,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一個擅長騎射的滿洲格格,竟然被一個連馬都不會騎的漢女給這麼打了!
她捂住面頰,又驚又惱,“魏婉兮,你敢打我!”
婉兮冷笑,“真是蠢到家了。我已經打完了你,你自己都聽完了響兒了,虧你這會子還要再問我‘敢打你’?對於你這樣兒的,還問什麼敢與不敢啊,直接打完了再說就是!”
忻妃被噎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她先前被那拉氏位下的德格給連日狠揍過一番去,今日怎麼都沒想到,一向動口不動手的婉兮,竟然也會親自出手扇了她去!
她好恨,好恨!
卻無計可施。
誰讓她們一個是皇後,一個是貴妃,全都在她之上!更要緊的是,皇上擺明瞭更偏袒她們兩個去,明裡暗裡反倒慫恿著她們這般對她!
“我……我要見皇太後!”忻妃絕望地怒吼。
至此,她也就只剩下這樣一根救命稻草了。
婉兮卻笑,“別喊了。一來,皇太後在暢春園呢,沒有皇上和皇後的旨意,你便出不了這個園子,見不到皇太後她老人家去;二來,你見皇太後又想說什麼呢,想說說八公主的那個秘密去麼?”
“你說,皇太後她老人家都七十多歲的人了,卻聽說這個公主竟然分不清應該是孫女兒還是孫子……老太後會不會活活被你氣出病來?那皇上又怎麼會擔這個風險,叫你去見她老人家?”
婉兮說著同情地搖了搖頭,“忻妃,別做夢了。你是見不到皇太後她老人家了。若你還想為你的女兒保留最後一絲尊嚴,那你這個當孃的,便別再異想天開!”
忻妃咬牙切齒,“……便是輸給你這一局又怎樣!我還年輕,我比你小十歲,只要我身子康複了,我還有的是機會報複你去!”
婉兮卻笑,“繼續咱們的故事——你難道都不好奇,你明明沒有懷上皇嗣,可是肚子怎麼會鼓了那好幾個月去?”
忻妃懊惱道,“不過是腸燥便秘罷了!”
婉兮噗嗤兒笑了,“就那麼簡單?忻妃呀,我都雙管齊下整治你去了,我豈會就只給你這麼簡單個結果去,就那麼輕易放過你了?”
“腸燥便秘只是結果,可是你該問問原因。這世上能造成腸燥便秘的緣故千差萬別,有的不須多慮,可是有的——卻可以致命啊。”
忻妃又是狠狠一驚,緊盯住婉兮去,“……我腸燥便秘,也是你叫陳世官害我?!”
婉兮聳聳肩,“你瞧你,倘若只是簡單的腸燥便秘,服用過施世奇給你開的疏肝解鬱的藥都一個月了,到這會子便怎麼都該好了。可是你怎麼非但沒見好轉,反倒虛弱得都起不來炕了?”
忻妃雙眼圓睜,“告訴我!你究竟如何害我?!”
婉兮淡淡垂眸,“故事裡說,前明崇禎年間,陝西大饑,餓殍枕藉,屢見吃人的慘景。陝西巡撫馬懋才在《備陳大饑疏》說:民爭採山間蓬草而食,其粒類糠皮,其味苦而澀,食之僅可延以不死。至蓬盡矣,則剝樹皮而食。諸樹惟榆樹差善,雜他樹皮以為食,亦可稍緩其死。”
“殆年終而樹皮又盡矣,則又掘山中石塊而食。甘石名青葉,味腥而膩,少食輒飽,卻終皆腹脹下墜而死……”
忻妃又是一震,怒吼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婉兮莞爾一笑,“那種土,白而細膩,宛若糯米粉,食而甚至有些香甜。只是那土卻不能被消化,久而久之,腸燥便秘,髒器皆毀,難逃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