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佳氏,你那麼聰明,難道這會子還想不到麼?”
忻妃便一個寒顫,抬眸緊緊盯住婉兮,“……那張方子?!那張方子是你和陸語琴一起設計,利用了陸語瑟來騙取我的信任,才將那張方子送到我手上的!“
“聰明!”婉兮也是拍手而笑。
忻妃卻反倒笑得更響,“可惜啊,可惜!那方子雖然到了我的手上,可是我壓根兒就沒用!”
“魏婉兮,你以為我當真就對那方子沒有半點的防備去麼?在這後宮裡,只要是與你有半點關聯的人和物件兒,我都要加著十倍的小心去!”
婉兮唇角悠然勾起,“你這麼小心防備著我,是因為你自己心下也有覺悟:我絕不會放過你,遲早有一天,會與你算了總賬去!”
忻妃咬著銀牙得意地笑,“可惜你白算計了一場,就算陸語瑟的戲演的是好,將我都給暫且騙過去了。可是又怎麼樣呢?我壓根兒就沒用你的方子!”
婉兮咯咯笑了起來,“戴佳氏,你難道還不明白什麼叫做‘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麼?我魏婉兮為了給孩子報仇,為了跟你算這筆總賬,你當我就當真只傻傻地使了這麼一個法子去?”
忻妃這才狠狠一驚,抬眼盯住婉兮的眼睛,“……照你所說,你用陸語瑟給我送方子,只是‘明修棧道’?那你的‘暗度陳倉’又是什麼?!”
婉兮緩緩舒了口氣,唇角笑意更濃。
“繼續聽我的故事吧:這後宮裡的爭鬥,幾千年來都缺少不了太醫的身影。故此想要好好兒與你算這筆賬,我便早就開始物色一個合適的太醫。”
忻妃心頭陡然一顫,“太醫?我身邊哪個太醫是你的人?”
忻妃想起診斷出她的胎已經坐實了沒有了的施世奇,她便尖叫起來,“是施世奇,是不是?他是禦醫,又多年在我宮裡當值,故此你這個當貴妃的,早就買通了他,是不是?”
婉兮依舊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而笑,“忻妃你母家出自戴佳氏,祖上乃是渤海國的皇室,故此你家身份尊貴,旗份上入的便是鑲黃旗滿洲。”
“說起渤海國來,歷史已然遙遠,可是這後宮裡與渤海國相關的,又不是你忻妃一個人。”
忻妃眯起眼來,“你想說婉嬪?沒錯,她家是海寧陳氏,雖說聽起來是用了漢姓兒,可是她家祖上原本是渤海國人士,後來才輾轉遷到江南,這便改了當地的漢姓罷了。”
婉兮輕聲而笑,“婉嬪姐姐母家姓陳,她伯父是漢臣大學士陳世倌……我在上回隨駕南巡時,還特地建議皇上給海寧陳氏的園子禦賜圓名為‘安瀾園’——忻妃,你可又想到什麼去了?”
忻妃心下便又是咯噔一聲兒。
當年婉兮用了手腕兒輾轉地請皇上禦賜園名“安瀾園”,忻妃也同在彼處,故此整個過程也都曾親歷。她卻只以為是婉兮故意討好皇上,因皇上懸心海寧的堤壩治水之事,故此取名“安瀾”乃是一個吉祥的心願。
故此忻妃壓根兒也沒多想,此時被婉兮問起來,倒是隱隱覺得似有不妥。
忻妃垂首,努力絞盡腦汁,“你特地提婉嬪,替她母家姓陳,還有漢臣大學士陳世倌——你莫非是想說,我身邊兒那個被你收買了的太醫,其實是陳世官?!”
“安瀾園是海寧陳氏的私園,皇上南巡時作為海寧行宮,你攛掇皇上賜名‘安瀾園’,自是給海寧陳氏長臉……”忻妃霍地抬眸,“魏婉兮,難道陳世官果然也是出自海寧陳氏?所以陳世官根本就是婉嬪幫你找來的,悄悄兒送進太醫院裡,終於有一天埋在了我的身邊兒去?!”
婉兮依舊不置可否,怎麼都不肯給忻妃一個穩定的回答,倒叫忻妃也拿不準她究竟哪些猜對了,哪裡猜錯了。
婉兮只笑得更加閑適,微微垂首,只悠閑地擺弄著自己腕子上的玉鐲。
快到端午了,手上的玉鐲也即將被避暑香珠取代。便如這後宮裡啊,該去的人,不管她自己願意還是不願意,終究留不得了一樣兒。
“古人有話兒: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唯有雙管齊下,一明一暗去,才能叫你的精神頭兒都只放在明裡,卻來不及防備住那暗的。”
“可是陳世官不是海寧陳氏的!”忻妃不甘地吼起來,“他姓陳,又取了這麼個名兒,你當我會不擔心他同樣是來自海寧陳氏的麼?我自是小心叫人查過他的親族去,確定了他不是海寧陳氏,我才敢用他的!”
婉兮點頭,抬眸沖忻妃眨眼一笑。
“可是你難道沒想過麼,渤海國已是一千年前的去了。當年的渤海國人士南下遷移到江南居住,那家族便也已經傳家千年了。一個千年的老家族,在這一千年的漫長歲月裡,又怎麼會沒有幾例被逐出族譜的子孫去?”
忻妃終是驚得呆住,“……陳世官的族譜跟婉嬪母家毫無關聯,可是他們家原來是曾經被逐出宗族的不成?”
婉兮依舊不正面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海寧陳家最近的得意子孫,便是大學士陳世倌;這天下姓陳的人是不少,可是卻不至於這天下的陳姓人都只能想到這一個好名字去。”
婉兮說著甚至忍不住一笑,瞟著忻妃,“你難道不好奇麼,若當真是一個毫無關聯的人去,卻為何旁的名兒不取,妃也要取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名兒去呢?”
“這樣取名兒的法子,除非是同宗同源之人,晚輩為了紀念先人才會如此的吧?戴佳氏你說,不是麼?”
忻妃本是聰明人,聰明人卻也都多思多慮,便也難免多疑。
忻妃終於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絕望地怒吼一聲,“我怎麼都沒想到,害了我的人,竟然是陳世官!怪不得他那幾個月篤定地口口聲聲說我喜脈穩健,喜形甚佳!”
婉兮輕輕嘆了口氣,“你最大的心願便是複寵,得了孩子去。我便‘對症下藥’,就掐著你這個心願去預備了這一明一暗兩個法子。其實它們雖說一明一暗,可其實殊途同歸,一個是藥方子,一個是太醫。藥方子是死的,更容易叫你看出破綻來,我便將它擺在了明面兒上;”
“而太醫是活的,更能隨機應變,我才將他擺在了暗處——你不是想複寵麼?那就讓你服下你自己預備的骨頭沫子,迷迷糊糊當做已經得了手了;你不是想懷了皇子麼,那就遂了你的心願去就是,叫你自以為萬事如意,想什麼就來了什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