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四從宮裡回到圓明園,十月初五便從圓明園去了靜宜園;十月初七好容易從靜宜園回了圓明園,結果十月初九又回紫禁城去了。
這樣的飄忽不定,直如神龍見首不見尾,誰要想捉住皇帝的衣袂片角,當真是難上加難。
“皇上這是折騰什麼,啊?他不累麼?他都五十多歲的人了,他在一處安生多呆兩天,就不行麼?”十月初九那日得了皇上又折騰回紫禁城的訊息,忻妃坐在炕邊兒都忍不住傻了。
“皇上這回又回宮去了,可曾說下,又要幾日才能回來?”忻妃挑眸望住樂容和樂儀,有些絕望地問。
樂容和樂儀相視一眼,“瞧著內務府擺開的架勢,這回皇上回宮,怕是三五日內回不來……”
忻妃緊咬牙關,“好,好啊。上回皇上回宮,忽然賜封了個福常在;那這回皇上又回宮去,我就不信還能再帶回個新人來!”
都到了十月中了,圓明園裡後湖、福海等幾個海子上的冰都凍硬了,婉兮便帶著小十五、石榴,穿好了棉靰鞡,上冰去!
這冬日裡的快樂,便是暫且沒有皇上作陪,婉兮和孩子們也是自得其樂的。
小十五十月裡已是三生日了,這便要在兄弟面前逞兄長的威風,上了冰之後絕不滿足於掄鞭子抽冰尜兒,他也非要套冰鞋。
屈戌、馬麟他們幾個太監自都哄著,都說小十五的腳丫太小,沒有那麼小的冰鞋預備下。
小十五便急得跺腳,“皇阿瑪怎地還不回來?我要回明皇阿瑪,叫造辦處給我也做一雙冰鞋去!”
看小十五著急,語琴就跟著有些沉不住氣,婉兮倒按住語琴的手,“由得他鬧去。他要是真有本事自己求來冰鞋,那就叫他穿;若是皇上不肯給他造冰鞋,那就是皇上不給他顏面,就怪不得咱們了。”
婉兮說著,倒悠閑自在地看著石榴坐在小冰船上,冰船前頭套了頭白羊拉著。就取羊奔跑起來沒那麼快,還能叫小孩兒體驗到冰船的快樂。
語琴自嘆口氣去,“唉,我終究是生長在江南,一見這些冰啊雪啊的,就全沒轍了。便是冰上的這些玩意兒,我也都弄不明白去。”
婉兮眨眨眼,“姐姐怕什麼呢?冰上玩兒的花樣兒再繁複,最大的風險也不過就是摔兩下兒。你瞧小十五那圓的呀,便是摔兩下都不知道疼去。”
語琴這才笑了,“可是他不疼,我卻心疼!”
婉兮含笑點頭,“那姐姐就給他穿件皮袍子去就是。皮子不沾雪,雪沫子一抖摟,隨風就散了;毛針下頭的皮板又最緻密結實,準保兒摔不壞他去。”
語琴這才放下心來,一回眸,卻瞧見玉蕤早沒影兒了,原來是一路追著石榴的羊拉冰船,跑老遠去了。
語琴輕輕咬住唇,“……玉蕤這麼在乎石榴。”
婉兮輕嘆口氣,“皇上這回去秋獮,我又惦念四公主臨盆,故此石榴幾乎天天兒都是玉蕤親手在帶的。”
語琴靜靜凝視婉兮半晌。
“唉,說起來玉蕤也是可憐見兒的。皇上也不說給她晉個位分。如今妃位上擠了六個人,倒是嬪位上只有容嬪、慎嬪兩位,倒是頗有空缺……若她能晉位為嬪,將來還是有機會能撫養皇嗣的。”
婉兮也是嘆息,“姐姐何嘗不是也說中了我的心思去?我心下自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叫玉蕤晉位的。只是,皇上的心思……姐姐也不是不明白,故此我倒不知該如何開口去。”
語琴便也嘆口氣,“唉,可不是嘛!皇上進封了玉蕤,不過是叫她能正大光明地永遠在宮裡陪著你去……那她便位分不宜太高,若是進封了嬪位,便有資格單分出一宮去了,倒違了皇上進封她的本意去。”
婉兮輕嘆一聲兒,“玉蕤自己也沒有那個功利之心,她在我身邊兒最是恬淡自足。我便想著,便只是貴人又如何?她份例裡不夠的,我自叫她與我同吃、同用去,便叫她的日用比嬪位還高呢!”
“終於撫養孩子……”婉兮妙眸輕轉,“我便早已暗中撒手,將石榴都交給她去了。總歸這會子石榴還小,是我身邊兒唯一的孩子,便也不用再託付給人去。”
語琴點點頭,“這樣也好,倒叫玉蕤不委屈了去。”
語琴說著,卻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只是穎妃她,終究還是要再等一等了。”
婉兮也是輕聲嘆息,“可不,我心下也總覺始終虧欠著高娃去。”
語琴便笑,“那你便別閑著,還不想法子再生一個去?”
婉兮倒給嚇了一跳,“姐姐又打趣我!姐姐今年過完四十整壽,怎能忘了我只比姐姐小三歲,如今也是三十七歲的人了,如何還敢奢望再懷下皇嗣來!”
況且婉兮這是連年生育,幾乎一年一個兒的,連續生育過這麼多孩子之後,她對自己的身子都不敢再抱太大的希望了。
況且——皇上年歲也大了啊,哪兒能像前頭那十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