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凝暗叫“不好”,只得承認,“因阿瑪從山西巡撫調任陝西巡撫,越走越遠,媳婦兒心下頗為想念……這便請堂姐出來一敘……”
愉妃這才點了點頭,放下了茶碗,“你阿瑪調任陝西巡撫,也不容易。我也聽說你阿瑪這一個月間沒少了上奏本,說的都是西安的回人與漢人之間的矛盾……陝西與回疆已近,你阿瑪處理回人與漢人之間的關系,也是極為小心翼翼。”
“正是這個話兒,”鄂凝黯然垂首,“故此媳婦兒才想見見堂姐。”
愉妃輕哼了聲兒,“你相見鄂常在,那是再自然不過的,終究你們是一家人,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
愉妃一頓,抬眸瞟住鄂凝,“只是,鄂常在好歹隨我住著,我又是你婆婆,你想見鄂常在,本也沒必要瞞著我去,不是麼?你便是叫個家下女子到我眼前兒來請個安,明白兒地說請鄂常在一見,我還能不允是怎的?”
鄂凝心下一顫,忙跪倒在地,“是媳婦兒母家總出麻煩,媳婦兒也不想因阿瑪公事而擾母妃心下不快,故此媳婦兒才沒敢驚擾母妃去……還望母妃體諒,媳婦兒絕無欺瞞母妃之意。”
愉妃冷冷垂眸,“你當真是沒什麼瞞著我的麼?”
鄂凝兩眼含淚,不知該如何回答。就在這時候兒門簾一挑,永琪走了進來。
永琪散了學,剛回到所兒裡來,本想先進英媛那屋看看孩子去,卻見所兒裡上下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永琪便停了腳步,問鄂凝身邊兒伺候的女子何事,這才知道是母親來了,正問鄂凝的話兒。
永琪走進來,見鄂凝跪在地上且眼圈兒通紅的模樣,也是意外。
愉妃也更是不願叫兒子看見自己如此處置兒媳的模樣,忙叫道,“鄂凝啊你快起來吧!你這孩子也是的,便是給我請安,也用不著私下裡還要行這麼大的禮數。”
永琪卻不願被瞞過,長眉微蹙,依舊問,“……究竟發生何事了?”
愉妃便只得嘆了口氣道,“你的福晉如今越發生了心眼兒,她在後宮裡說的話、辦的事,連我都不知道了!”
永琪霍地轉眸,盯住鄂凝。
“你……究竟做什麼了?”
鄂凝心下一顫,剛站起身來,這便又要跪倒。
永琪一把抓住她手臂,面上看似平靜,可是一雙眼卻像夜色裡洶湧的海。
“不必跪了,有話說話!”
鄂凝一個哆嗦,已是滑下淚來,“我只是,只是……我只是看不慣八阿哥一個瘸子,卻還擋在阿哥爺面前去的樣兒!說到底八阿哥還能憑什麼,他生母已經薨逝了,他現在所能憑的,也只是令貴妃的扶持罷了!”
“既然八阿哥與永壽宮裡的官女子早有私情,那妾身就按捺不住……皇阿瑪或者是偏袒永壽宮的,可是皇太後不會!”
“所以,你究竟幹了什麼?”永琪一張臉也是陡然通紅,手也加了力道,“你在皇太後面前……都幹了什麼?”
鄂凝在永琪掌中,已是抖如秋葉。
“妾、妾身在皇太後面前,將、將八阿哥與永壽宮官女子的私情,稟、稟明瞭皇太後去……”
永琪一把甩開鄂凝,“你好糊塗!誰準你自作主張?!”
愉妃也是呆住,愣愣盯著鄂凝,“這話兒我都忍住了沒說,你怎麼能說了,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都說出去了,啊?”
鄂凝膝蓋一軟,跪倒在地,捂住臉大哭。
“因為我是阿哥爺的嫡福晉,我自然是要護著阿哥爺……如今成年的皇子,除了六阿哥已經被出繼,便唯有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三人了。四阿哥曾經在定太妃的喪禮上頂盆兒做過‘賢孫’,故此眾人也都猜測四阿哥怕是要跟六阿哥一樣兒,被出繼給履親王去……”
“那如今能擋在阿哥爺面前的,暫且就是八阿哥一人了……”鄂凝哭得哽咽,“我便想著不管怎麼著,也得幫阿哥爺打壓八阿哥去。八阿哥恰與永壽宮女子有私情,且在皇上指婚之前,這便是多好的把柄去?故此我便要在皇太後面前都掀開來啊……”
“我知道,八阿哥是晚輩,又是與個官女子的私情,故此母妃不方便直接說去;阿哥爺是爺們兒,就更不能再人前嚼這個舌頭。那就交給我好了。我是婦人,又是年輕,這話便是我說了,才最是合適。”
鄂凝伏在地上抬眸哀哀地望住永琪,“阿哥爺……妾身知道,自己母家如今江河日下,再也不是當年祖父在時的那個鄂家。阿哥爺心下有苦說不出,這才看著八阿哥娶了尹繼善的女兒,心下不好受。”
“妾身便想著豁出自己去,也得為阿哥爺出力去。妾身真的只是為了阿哥爺著想啊,阿哥爺,您得相信妾身啊……妾身是阿哥爺的嫡福晉,妾身的一切都是為了阿哥爺,還望阿哥爺明鑒啊……”
“你好糊塗!”永琪絕望地閉上眼,“那日撞見翠鬟進出阿哥所,並非只有我一人看見。永瑢也在。今兒你這話說出去,永瑢便立時就會知道這話是我說出去給你的……你這麼一來,別說英媛會生我的氣,我這就更是得罪了瑞貴人,甚至是令貴妃去!”
鄂凝含淚望住永琪,“得罪了又怎樣?阿哥爺怎麼能忘了,令貴妃自己就有皇子,且她一向扶持淑嘉皇貴妃的三個皇子啊!她心下何嘗有阿哥爺,她又怎麼會向著阿哥爺去?”
“她不向著我,我便要與她撕破臉,對著幹了麼?”永琪一聲怒吼,“你好糊塗!”
“她現在是貴妃,是後宮裡僅在皇後額娘之下;且皇阿瑪多年盛寵,甚至是獨寵!與她做對,你這便是要讓我自絕於皇阿瑪去!”
永琪懊惱不已,回眸也冷冷瞥向愉妃一眼。
“我早與你們說過,不要與令貴妃撕破了臉,不要輕易得罪了她去!你們便是為了我好,便是想幫我打壓永璇,可是還有旁的法子,你們又何必非要將永壽宮的女子之事給抖摟出來!”
“令貴妃心下必定已經與我生了嫌隙。你們要我如今……又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