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嬪這句話說來,倒叫愉妃有些尷尬了去。
不過好在忻嬪沒再提當年,而是別開目光,緩緩道,“就看愉姐姐你自己怎麼決定了。若愉姐姐不介意身邊兒有令貴妃安排下的這個釘子,那愉姐姐就忍著吧,就叫你宮裡大事小情全都叫人家令貴妃跟明鏡兒似的。”
愉妃心頭起伏,攥緊了拳頭,緩緩坐下。
“……是留不得了。只是,她好歹是個貴人,更是臺吉之女。若法子做不到萬無一失,那便實在後患無窮。”
忻嬪便笑起來,“如果沒有萬無一失的法子,那當真不必提了,愉姐姐只管繼續忍受著罷了。”
愉妃終是坐不穩,伸過手來一把攥住忻嬪的手。
“忻妹妹定然是有萬無一失的好主意了,你快教我。”
忻嬪眼尾斜挑,“……既然要萬無一失,便總得有實有虛,行那一石二鳥之計。便是出了事,叫外人也只以為是郭貴人與旁人的仇怨,反牽連不上咱們才好。”
“那你的主意是?”愉妃盯著忻嬪的眼睛裡,終究幽光閃現。
忻嬪輕笑拍手,“我就說郭貴人這回去得好,愉姐姐留京留得也好!這便沒有辦不成的事兒,而咱們自己自然便得保全了。”
忻嬪告辭離去的時候兒,天色已然全黑了。
八公主舜英打著呵欠,已經在樂容的懷裡,快要睡著了。
愉妃送忻嬪出來,瞧見舜英這樣兒,也忍不住嘆口氣,“倒叫咱們八公主跟著辛苦了。”
忻嬪黯然一笑,“她跟著我,是受罪了。可是我有什麼法子呢?當年皇上將我母女扔在鹹福宮,便跟冷宮一般,也不準我擅出宮門。”
“可是我不能就甘心被關在宮裡,我不能坐以待斃。我想報仇,便必須得走出宮門來。”
忻嬪嘆息著抬眸望那暗寂的天色,看那院牆將天空圍成一個暗色的四角去。
“我也唯有藉著孩子的緣故,才能出宮來。終歸孩子天性愛玩愛鬧,關是關不住的;且皇上便是對我再狠心,卻也是個好阿瑪,還是心疼孩子的。故此啊,後來才能漸漸解了我的禁足,能叫我陪著孩子四處去了。”
“可是我心下終究沒底,不知道哪天皇上忽然又改了主意了。我便每次出來,不管去哪兒都得帶著舜英,也好叫皇上心下不再猜疑去。”
愉妃聽得也是鼻尖兒有些酸。
“唉,說的是呢。咱們這樣的人在宮裡,除了孩子,還又剩下些什麼呢?”愉妃吸了吸鼻子,“好歹你還年輕,家世又好;我當年呢,是皇上潛邸裡身份最為低微的,家世又實在拿不出手兒。我曾經以為我就會被這宮牆圈死了去,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了呢。”
忻嬪抬眸,“可是愉姐姐卻有五阿哥啊。我家世好又有什麼用,膝下不過兩個公主;愉姐姐卻有五阿哥,便將來什麼都敢期待。”
愉妃不由得悄然深吸口氣,“……你這樣幫我,你終究又指望我些什麼呢?”
忻嬪垂首幽幽一笑,“我圖的自然是皇上的恩寵。就像愉姐姐說的,我還年輕,在這宮裡還沒學會忍受寂寞;還有我母家,也容不得我在後宮裡無寵,這樣兒地寂寞。”
“可是姐姐也知道,我與令貴妃結仇已深,她必定是千方百計壓著我,不準我複寵的。我若想複寵,便必定要掀開了她去……我自己做不到,我的年歲和閱歷都吃虧,我便必得找一個年歲和閱歷都在她之上,是她都算計不了的人來聯手。”
忻嬪伸手拉住愉妃的手,“姐姐便是那個人。姐姐雖然這些年不爭,但卻也是令貴妃算計不起的人。有姐姐幫我,我便必定有複寵的一日。”
愉妃點頭,忻嬪這番話她倒也想到了。
“只是此事不易達成,咱們還得從長計議。我甚至,也不敢確定我究竟能不能幫你扳倒她去。”
忻嬪想了想,便也偏首一笑,“姐姐是實在人,不願只為我畫一個將來的大餅去。那麼也好,那我就是眼前自也有求得著姐姐的事兒。”
愉妃這才松一口氣,“你說。”
忻嬪幽幽抬眸,“尹繼善。”
“我姐夫安寧在江南素與尹繼善不睦,而我姐夫若想在江南地位更為牢固,便時時都得小心尹繼善的掣肘去。故此我姐夫需要有人在朝中幫襯一把,最好叫皇上對尹繼善失了信任去。”
愉妃便驚了,“你指望我這個?天啊,我哪兒有這個本事去?”
“姐姐有!”忻嬪攥緊愉妃的手,“尹繼善的福晉,是五阿哥福晉的姑媽。只要尹夫人肯幫忙,那尹繼善枕邊的秘密便都手到擒來。”
“姐姐若能幫我得著尹繼善的罪證去,那我便幫姐姐出了八阿哥這口氣去!”
愉妃緊張地吸氣,“可是我倒是與這位尹夫人並無來往……她終究這會子是永璇的岳母,從夫家那邊兒論,也是與永璇更親近才是。我倒怕她不肯幫我。”
“原本是這個話兒,故此我起先便也沒提。”忻嬪冷笑一聲兒,“可是這會子變了天了,尹繼善那個侍妾張氏得了一品夫人的誥命,那八阿哥的正經岳母便是人家張氏夫人,尹夫人心下不恨才怪。”
愉妃小心瞟一眼忻嬪,“我便暫且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