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回頭,伸手到那紙堆裡去摸,“接下來的……自然已經有了。既然是瑞貴人也已看了,那這一回必定要多給你帶回去些,也好叫你複命。”
他的心亂,手便也跟著一起亂,他在那紙堆裡摸索了好一陣子,卻只是將上頭寫好的幾篇字統統都拂落在地,卻也沒找到他要找的話本子。
這次第,看得寶玉都急了,寶玉忙上前來按住永璇的手,求著道,“主子……那話本子沒在書案上,不是在架子上麼?主子費心寫好的這幾幅字,本是要給尹繼善大人裝堂幅的,主子費了好幾天的心力才寫好了。何苦就這麼又掉在地上,髒了皺了都不得用了,主子還得費心重寫?”
永璇卻一聽寶玉在翠鬟面前提尹繼善,這便急了,“你胡說什麼?我哪裡有費那麼多的心思給他寫字?我之前那幾天都寫不好,只是我自己找不到火候兒,自己心煩罷了,又幹他何事去?”
“我堂堂一個皇子,難道還要費心討好一個臣子不成?”
寶玉自知說錯了話,趕忙跪地下左右開弓抽他自己的嘴巴子,“奴才知錯了,奴才自己打自己這張欠嘴!”
翠鬟不忍,又不便攔著寶玉,便垂首走過來,自跪在地上將那落於塵埃的字都給一張張撿起來。
永璇看著她小小的身影,心下不由得又是大慟,“你快起來!我說了,那字原本不幹我的心意,你又何苦這般?”
翠鬟努力含笑道,“八阿哥的字寫得好,奴才便是識不得幾個字,可是也能瞧得出這字寫得筆走龍蛇,瀟灑飄逸。”
“便不管八阿哥這字是給誰寫的,哪怕是自己平日練筆用的呢,這麼好的字若髒了皺了也是糟踐了。奴才便都看不得這麼在地上攤著。”
翠鬟說著將那些字都在懷裡捋平了,這才起身小心地一張一張都放回書案上來。
這樣近,就隔著一張書案,永璇凝著翠鬟。看得清她長長的睫毛,看得見她指尖微微的輕顫;可是卻——走不過去,繞不開那長長的書案。
永璇小心地凝視著翠鬟的眼睛,盡管她眼睫低垂,小心閃躲。
“……我的字,你可,喜歡?”
翠鬟幾乎不假思索,“奴才自是喜歡的。”
永璇心下登時便又歡喜起來,“那我也給你寫字,好不好?”
“不好!”翠鬟卻立時拒絕。
她驚慌抬眸,望住永璇,眼中有羞愧,卻也有慌亂,“……八阿哥的字,瑞貴人,連同令貴妃兩位主子都是認得的!甚至,還有宮裡常來常往的十一阿哥、拉旺阿哥他們。若叫他們認出奴才手裡有八哥的字……那奴才,便無地自容了。”
永璇輕輕閉上了眼,“我明白。你自己尚且不想見我,又如何能願意叫人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翠鬟那小小的肩膀都顫抖了起來。今年才十五歲的小姑娘,這一生初嘗這樣的情滋味,尚且不知如何自處,況且那個人又是皇子,且大婚在即,她便更是早一步已覺驚懼叢生。
見她已然如此,永璇不由得沉沉嘆了口氣,回手便也給了自己一巴掌。
“都是我錯。是我累得你如此,我不能替你解憂,反倒令你煩擾。我又還配得上說什麼對你的心意?”
翠鬟大驚,噗通已是跪倒,死死抱住了永璇的手臂。
怕他再打他自己啊!
雖然身為皇子,可是他從小就受到的苦,她也是知道的!他的壓抑、隱忍,他的凡事都憋在心裡,她都是明白的啊。
若叫他再為了她而自責,若叫堂堂皇子為了她一個官女子而傷害他自己,那她這心下,又如何承受得了?
翠鬟出了門去,玉蕤便略帶忐忑,也將《石頭記》捧給了婉兮去。
婉兮接過來翻了幾頁,便是亮聲一笑,“你拿來了,就拿不走了!撂著,先叫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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