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垂下眼簾,深深吸氣,“我知道了。”
七月,天際流火。
婉兮這回更要小心翼翼,這會子又是拋開旁事,不加理會了。只一心預備著孩子的出世。
卻沒想到宮外還是傳來壞訊息:三阿哥永璋病重了。
七月初九日,皇帝從園子回宮,去視三阿哥疾。
這一日九福晉蘭佩便也遞牌子進宮來請安。
婉兮明白,蘭佩此來,怕也是要商量三阿哥的事兒。
蘭佩進“天地一家春”來,說到永璋之事,也是有些要落淚,“我便是不心疼誰,卻也沒辦法不心疼咱們四公主。如今純惠皇貴妃已然去了,四公主還為純惠皇貴妃戴著孝呢,這便怕是又要替三阿哥預備了……”
雖說皇子若薨逝,一應喪儀自然有內務府和三阿哥自己府裡顧著呢,可是終究因為母親剛故去,唯一的妹子便要頂半個母親去。
“可是四公主自己今年才剛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啊……”九福晉搖頭嘆息,“剛成婚,就要接連操持這兩件喪事去麼?唉,這可怎麼好,我真擔心她小小的年紀,這便傷著了。那以後……她的小身子骨兒,可怎麼好。”
婉兮心下也是難過,但是這般與九福晉相對流淚,也無濟於事。
婉兮便故意反倒一笑。
九福晉一怔。
婉兮輕輕嘆息一聲兒,“我是忽然覺著啊,蘭佩,咱們都老了。”
蘭佩揚眉,便也是搖頭苦笑了出來,“可不。奴才都是給人當婆母的人了,這便是替自己的兒媳婦兒難過呢。”
婉兮和蘭佩,實則還都不到三十五歲呢,可是輩分終究已然擺在這兒了。
婉兮眨眨眼,“若從綿恩阿哥那邊兒算,我也算是都有孫子輩的了。”
兩人都是不由得唏噓。回頭只覺,時光曼妙,如蝶翼拂過。也有五彩斑斕,也有愛恨情仇,也有……歲月無聲。
蘭佩不由得抬眸望住了婉兮,“所幸,便是這麼多年過來,奴才遇見什麼為難的事兒,還能進宮來與令主子商量。令主子永遠是我這心裡啊,永遠是主心骨兒。”
婉兮便也笑了,“其實在我心裡,你何嘗不是如此地位?我終究在宮裡,不便出門,宮外的大事小情,也都唯有你來幫襯著我去。”
蘭佩嘆了口氣,便又含了滿眼的淚,“……令主子您說,奴才是不是該替四公主,提前預備著些兒了?”
“奴才還說呢,好容易純惠皇貴妃的喪事快到百日了,四公主那孩子好歹能松一口氣了;可是哪兒成想,三阿哥又……”
婉兮便也輕嘆一聲,“便預備下吧。只是這會子,蘭佩你幫著多擔待,便別多叫和嘉她再傷口上撒鹽了去。”
蘭佩便也點頭,“那就奴才拿主意了。”
婉兮伸手握了握蘭佩的手,“有你這樣一位好婆母、好福晉,真是四公主和九爺的福氣。他們啊,心裡必定都有數兒的~”
七月十四那天,浙閩總督楊廷璋進蜜荔枝七十二瓶,福建巡撫吳士功進蜜荔枝四十八瓶,兩處恭進蜜荔枝一百二十瓶。
皇帝下旨:進皇太後蜜荔枝八瓶,差首領張義公進訖。
給溫惠皇貴太妃蜜荔枝二瓶,裕貴妃等位蜜荔枝四瓶。
剩下的賜皇後蜜荔枝三瓶,令貴妃蜜荔枝二瓶,舒妃、愉妃、慶妃、穎妃、婉嬪、忻嬪、豫嬪每位蜜荔枝一瓶。慎貴人、林貴人、蘭貴人、祥貴人、伊貴人、郭貴人、瑞貴人、和貴人、鄂常在、白常在,十位蜜荔枝十五瓶。
盛夏啖荔枝,自是美事一樁。可是因為這賞賜荔枝的諭旨裡,內廷主位的排位頻頻變動,便因此反倒叫人對這荔枝的美味本身,沒有那麼歡喜了。
婉兮帶著玉蕤接旨謝恩,婉兮便也不由得笑笑,“不過好歹,這次是從嶺南直接進貢的鮮荔枝,數量多;倒不似上回,是咱們宮裡自己好容易種活的荔枝樹上掉下來的,一共才那麼幾十顆。”
“這回啊,是怎麼都夠分了,每人盡可都嘗嘗鮮兒。”
玉蕤也道,“便連慎貴人、祥貴人兩位貴人,還有兩位常在也顧及上了,這也算皆大歡喜。”
婉兮卻故意促狹地捅了玉蕤一記,“依我看,最歡喜的倒應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