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這個親吻便有些過於真實了,雖說不疼,可是皇上的唇貼上來那一刻的幹燥和需索,卻是真真切切的。
婉兮嚇了一跳,睜圓了眼,盯著正與她唇齒相依的皇帝。
她,不是在夢裡?
這麼明白過來,她還被皇上親著呢,便忍不住撲哧兒笑出來。
都是她白擔心了一場,剛開始見懷裡是空的,沒了孩子,還曾嚇叫喚了呢——可不是白驚嚇了,她方才壓根兒就不是在夢裡,那懷裡可不是本就該空著的嘛!
皇帝無奈松開了嘴,含恨又忍不住笑地盯著她,“瞧你啊!就不能讓爺好好兒親一會兒?這又是瞪圓了眼睛盯著,又是往人家嘴裡撲哧兒樂出來的!”
婉兮笑得彎了腰去。
——真好,皇上回來了,她就又可以這樣開懷而笑。
皇帝卻小心地收了笑,輕輕拍她一記,“別笑了!別抻了肚子。”
婉兮含笑點頭,“沒事兒。再過不了兩天,他就出來了。到時候兒想抻著他,都抻不著了。”
皇帝伸手抱住她,兩人中間兒夾著個大球。便如一家三口抱在了一起。
皇帝柔聲哄著,“……這兩天能睡就多睡睡,只別如方才那麼睡傻了就好。好歹這麼多個月都過來了,最後這幾天熬熬就過去了。”
婉兮含笑點頭,“小七乖不乖?”
皇帝輕哼,“果然是你的女兒,在車上就睡著了。我叫婉嬪直接帶她回宮去,便別折騰她了。”
婉兮深吸一口氣,從皇帝懷中坐起來,輕輕伸手推了推他。
“爺在我這再坐一會子,便去瞧瞧多貴人吧。”
說到多貴人,氣氛便沉抑了下去。
皇帝努力想笑笑,這便叫高雲從先傳膳,簡單擺了兩張小炕桌而已。
婉兮便輕聲道,“爺放心去就是。我這邊兒沒事兒。我吃完飯反正又困了,這便索性睡去。”
皇帝叫人撤了膳桌,陪著婉兮進內間。親手幫她將被子蓋嚴,這才離去。
皇帝到了多貴人的宮裡,皇後那拉氏和愉妃早已在此等候了。
一見皇帝大步而來,愉妃膝頭一軟,先已跪倒在地。
皇帝盯她一眼,“你且跪著!朕先去瞧瞧多貴人,回頭再問你的話!”
一聽皇帝如此語氣,愉妃便知大難臨頭,身子一軟,已是癱坐在地。
皇帝大步流星踏上臺階,走進了多貴人寢殿去。
門外院子裡,夜色湧動,如黑色的紗帳,遮蔽天地。
那拉氏緩緩起身,緩緩回眸,藉著院子裡的石座宮燈幽弱的光,憐憫地瞧了愉妃一眼。
“愉妃,皇上起鑾之時,將多貴人和她的皇嗣託付給了你。你便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才是。多貴人那胎一直都好好兒的,九月初一已是即將臨盆,卻偏偏在那個時候兒掉了。愉妃啊……那已是一個十足十的孩子了,你何忍心!”
愉妃一口氣喘不上來,淚已然滑落,“主子娘娘訓斥得是,可是,妾身冤枉啊!妾身自問這幾個月來,沒有一日不小心翼翼,沒有一日不親自陪在多貴人身旁……”
那拉氏輕輕勾了勾唇角,“你沒有一日不小心翼翼,沒有一日不陪在多貴人身旁——可是結果卻是,多貴人的孩子還是沒了!”
“愉妃,我願意相信你的小心翼翼,可是你叫我如何接受你給我和皇上這樣的結果!”
寢殿內,面對皇帝的軟言安慰,多貴人卻沒有眼淚,只是呆呆地坐著。
她失去孩子才半個月,可是幸好從小是在馬背上長大,根基強健些,故此看起來並沒有太多的軟弱病態去。
皇帝在炕邊兒的杌子上坐著,望著這樣的多貴人,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來。
皇帝只好提她的家人,說他們一切都好。呼倫貝爾草原,對於他們來說雖然是全然陌生的操場,可是他們已經適應了,已然安頓下來。皇上說,那片草原已定了賞給她母家,做世代的遊牧之地。
多貴人點點頭,抬眸靜靜望住皇帝,“妾身替母家,謝皇上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