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旺便拉著小七的手,兩人一起跑到東暖閣的小佛堂去,指著上頭的佛像給小七看,“你瞧,佛菩薩眉心都有這樣紅點兒!”
婉兮由玉蟬扶著,與婉嬪含笑,一起緩步走了過來。
之間佛像前,拉旺拉著小七的手,眸光幽深,“……小七點了紅,我明兒也點紅去!”
小七笑起來,拍著手,滿面的嬌俏,“可是額涅說,是公主點的‘梅花妝’啊。旺旺也點紅,那旺旺豈不是也要當公主麼?”
拉旺含笑搖頭,回手指著那佛像,“佛菩薩眉間都有這樣一點紅,我是拉旺多爾濟,多爾濟是‘金剛’,是佛菩薩身邊兒的護法神;拉旺是得到‘拉旺灌頂’的大圓滿修行者……所以我也可按著佛家的規矩,眉間點紅。”
拉旺說著,拉著小七的手,就去一旁的朱墨盒子裡點了一點,拉著她的手,點在他眉間。
拉旺含笑而立,目光只沉降下來,定定凝住小七,“……有了這顆硃砂吉祥痣,便可佑我,看破世間一切虛妄,看盡三生。”
雖然是兩個小孩兒,終究是名分早定了的兩個小孩兒,故此婉兮和婉嬪在門檻外瞧著,也只是相視一笑。
早是早了點兒,可都樂見其成不是?
若不是叫他們兩小無猜時就這樣兒,又何苦叫人家拉旺兩歲就送進內廷撫育了呢~
婉兮便沒進去,輕嘆了口氣,與婉嬪嘀咕,“……陳姐姐,我不覺著自己老了;我只是遺憾,我的小時候兒算是白活了。”
婉嬪會意,自是也笑,“可不嘛。看人家兩個啊,一個三歲,一個五歲,竟都會用這樣的眼神兒看著彼此,會用這樣的腔調如此說話兒。咱們啊,還這個年歲的時候兒,怕還都是小粑粑孩兒呢。”
兩人說著話兒,一抬眸,見玉蕤已是遠遠地回來了。
婉兮忙停了話語,自己便要往殿門口奔。玉蟬和婉嬪忙一左一右給扶住了。
語琴和穎嬪兩個先邁進門來,一瞧婉兮那神色,便都會意,相視一笑。
語琴上前來托住婉兮的手肘,“你啊,就放心吧。玉蕤哪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再說了,還有我們倆呢!”
說著話,玉蕤已是也邁進了門來,忙上前給婉兮請安。
婉兮忙給拉住,一把扯過來,擁住了玉蕤的肩。
“……你沒事兒吧?她們沒拿什麼難聽的話,磕打了你去吧?”
玉蕤一掃之前在“天地一家春”眾人面前的面色蒼白,朝著婉兮俏皮一笑,“主子放心,我將她們一個個兒的,都給唬住了!”
一時姐妹幾個互相扶著,說說笑笑走回西邊兒暖閣去,分在南北兩炕上坐下了,相對著說話兒。
玉蕤便又是往日裡那個玉蕤了,手腳麻利、言笑爽朗。
只是她這會子還是不習慣被語琴她們按著坐下的身份去,當真不敢與幾位從前的主子並肩一起坐在炕沿兒上,這便非要掙紮了起身,勉強坐在炕邊兒的紫檀腳踏上去。
“各位主子可饒了奴才吧。什麼學規矩女子啊,奴才跟主子們在一塊兒的時候兒,打死都不敢姐妹相稱。還是容奴才這麼坐著吧,也叫奴才心下穩當些。”
語琴笑著啐她,“別說你們主子為你懸心,我們幾個先前哪個不被你給唬住去了?虧你做戲做得好,便連我們幾個都給唬過去了,當真要來掐你一頓了。”
穎嬪也笑,“可不嘛。好歹這會子令姐姐懷著身子,正是要緊呢,你這會子忽然承恩了,我們幾個如何能容得你去?”
玉蕤不敢說話兒,只轉眸望向婉兮。
婉兮輕嘆一聲兒,“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她跟皇上選在這個月裡‘鬧妖兒’,倒是細心選的。這會子我是六個月,正是身子最好、胎氣最穩的時候兒。”
“若是早了不行,坐胎還不穩;若是再晚了也不行,終究都要臨盆了。”
玉蕤如釋重負,含笑點頭,“……還有啊,皇上七月還要秋獮去,若這會子再不‘鬧妖兒’,便又沒工夫兒了。”
這會子將話都說開了,回頭說起來,只如一場笑談一般。可是當真回望當時,也叫人心下怪後怕的。
語琴便哼了一聲兒,“要不說你的戲做得當真是好呢!那天我知道了信兒,擔心你們主子懷著孩子,又是好性兒,自是捨不得排揎你去;我便替她咽不下這口氣,趕過來審問你的時候兒,你單獨當著我的面兒,竟也還是一臉的蒼白!”
“知道的是你臉上抹了三層妝粉;不知道的,還當真覺著你心虛,這臉上都藏不住了呢。”
玉蕤的笑容有些苦澀,抬眸望婉兮一眼,嘴唇囁嚅,彷彿有話要說。
婉兮卻按住她肩膀,含笑搖頭,“……可不嘛,她這個月份例裡的妝粉,那頭三天便全都用完了。我便將我的妝粉給了她,反正我懷著身子,也不便上妝。”
“可是這妮子倒好,還是幾天之內又用完了。我這兒倒要替她跟姐兒幾個求個援,你們誰妝奩裡還有剩下的妝粉啊,也不必好的,從前使了剩的就行,快勻給我們點兒。總歸都是一層層往臉上塗,就跟刷牆似的,好的反倒都糟踐了!”
叫婉兮這麼一說,幾個人便都大笑開來。
婉嬪等人本就不是喜歡濃妝豔抹的人,那份例裡的妝粉自然有的剩;只是還都要故意逗上玉蕤一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