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蕤呆呆望住婉兮,“……所以主子是在,自斷手足?”
“可是主子啊……主子這又是何苦?”
婉兮輕輕垂下眼簾,搖搖頭,“玉蕤啊,你阿瑪說沒說,他們行刑的打得狠不狠?”
慎刑司雖然是內務府下主管內三旗刑名的衙門口,與地方上的衙門有所區別,可是行刑的規矩卻是相同的。行刑的輕重,都在那行刑者的手腕子上。
玉蕤道,“奴才阿瑪說,此事還請主子放心就是。奴才阿瑪雖然在總管大臣裡資歷最淺,但是卻有九爺在呢。行刑是九爺親自下的命,那些人都懂得看九爺眼色的。”
“況且他們也都知道毛團兒是什麼身份,毛團兒終究從前是皇上身邊兒的哈哈珠子太監,又是李諳達的徒弟,更是主子宮裡的首領太監……他們若給打重了,也知道往後沒辦法交待。”
婉兮這才約略放了些心,“雖說不會傷筋動骨,可是明面兒上的皮開肉綻卻是免不了的。今晚上,那新傷最疼。難為毛團兒了……”
玉蕤卻還是忍不住落淚。
“毛團兒好歹是個大小子,便是皮肉的傷,疼過便過了。可是主子呢,主子是疼在心裡,況且主子這會子還懷著小主子……主子分明是陪著毛團兒一起疼;根本是比毛團兒,更疼啊!”
婉兮卻輕笑搖頭。
“這一點子疼,又算得了什麼?與我從前的那些擔心相比,這已是最輕的了。”
她心下感謝上蒼,在沒出大事之前,在她還能夠掌控住局勢的時候,先安排完了這些。
婉兮回身躺下,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四月,皇帝終於準了傅恆的請求,派傅恆親赴西北,整飭軍務。
傅恆在啟程之前,先將內務府的幾件出差事辦完。
其中便有毛團兒的這事兒。
傅恆親自上奏皇帝,言明毛團兒自己並未招供,馬玉也未能招供出什麼切實的證據來。只是按著邏輯來推論,毛團兒終究難辭其咎。
傅恆向皇帝提出兩個建議,或者是送毛團兒去守陵,或者是派給宮殿監其他在宮外的苦差去。
這兩個建議,雖然都能叫毛團兒活命,可是皇帝最是明白,這兩個都不是好的歸處。
皇帝一時決定不下,便丟了奏疏,吩咐將晚膳擺到永壽宮去。
旨意傳到禦膳房,首領太監們本還想按著正常的膳單預備,卻叫劉柱兒給攔住了。
身為七品首領太監,劉柱兒便強做主張,抓過筆來唰唰唰,將膳單上小一半的菜都給劃去了。
負責今兒膳食的首領太監趙三德就急了,“哎哎哎你這是幹什麼呀?今兒是我當差,你這都給劃去了算是什麼?”
劉柱兒拎著毛筆,瞟著趙三德樂,“我這是幫你呢,虧你這個沒眼色的!我把話先說下,你若是按著這份膳單去進膳,出了事兒,你可別怨我沒提前點撥你。”
趙三德既然也能熬上七品首領來,自然也不笨,眯眼打量了劉柱兒一會子,便樂了。
“哎喲我的好哥哥,我懂啦!皇上臨時下旨將晚膳擺到永壽宮去用,這會子令主子正是有喜呢,這些肥膩的肘子、盤肉、豬皮凍兒,令主子可不是看了就得惡心?”
“令主子惡心了,皇上心下必定不安適,那便必定得拿咱們當奴才的開刀啊!”
趙三德對劉柱兒千恩萬謝,待得進膳,皇帝和婉兮瞧見了膳桌上清一色清淡、雅緻的菜式,不由得都是微微一笑。
皇帝回頭就叫了賞,樂得趙三德一蹦多高。
皇帝跟婉兮一起用膳的時候兒,一向都不用外人伺候。便是今兒婉兮有了身子,還是將所有人都叫去了。
婉兮便要起身替皇帝夾菜,卻被皇帝按住。
皇帝瞟著她,“都這會子了,還守著這勞什子規矩?”
他自己起身,按著婉兮的肩,讓婉兮坐好了,他親自夾菜先送進口裡嘗了,確定沒什麼怪味兒的,這才送到婉兮的飯碗裡。
實則婉兮這會子用膳也沒那麼忌口,這孩子當真懂事兒,她沒害喜嘔吐過不說,連用膳也都能正常吃。
只是今晚上婉兮和皇帝心下都有些事兒,這便都胃口不盛。
皇帝瞟著婉兮,“……也是擔心毛團兒的事兒呢吧?小九上了奏疏,說得把毛團兒攆出宮去了。去向有兩個,或者是去守陵,或者去辦宮殿監旁的苦差。”
婉兮心下便也是咯噔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