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也含淚上前輕輕擁住婉嬪。
“瞧姐姐說的,什麼‘鐵樹開花’呀!咱們同樣都是進宮多年無所出,我不過是僥幸比姐姐小了幾歲罷了。“
“以我和陳姐姐的情分,又何分你我?我的孩子,下生之後,自然也是陳姐姐的孩子。只要陳姐姐不嫌棄,我頂叫孩子如同尊敬我一樣,一體尊敬陳姐姐去。”
婉嬪眼中淚光一閃,已是歡喜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道,“婉兮,婉兮啊,別忘了我的封號是皇上特地選了你的名!你說得好,咱們姐妹何分你我,我又如何能有‘嫌棄’二字?”
“你肯將孩子說成是咱們姐妹共有的孩子,那我們如何能不將這個孩子視若己出去?”
婉兮這便破涕為笑,連忙又是行禮,“我暫時有所隱瞞,就是擔心自己護不住這個孩子……這會子卻想,我又不是自己一個人,我的孩子還有陳姐姐等這些姨娘呢,那我和孩子便又有何懼了去?”
這樣一想,婉兮的心登時寬了下來。
天色漸晚,婉嬪親自一路送婉兮回永壽宮。
立在螽斯門下,婉嬪輕輕握緊婉兮的手。
“你放心,你交代給我的事,我在宮裡必定小心替你看著、備著。”
婉兮便含笑點頭,“這一步我必定要走,尤其這會子有了身子,這事兒便更宜早不宜遲。我真怕我再耽擱下去,等肚子大了,便凡事都更不敢分心了。”
“這會子也唯有拜託給陳姐姐,我這出宮去才能安心。”
二月的京師,夜晚的風依舊剪刀似的,鉸得人臉上的肉疼。
婉嬪將婉兮的手又握暖了些,“你放心去吧。待得你回來,這事兒必定預備成了。”
一路舟車勞頓,皇帝將婉兮帶在身邊兒。只因為皇帝乘坐的馬車最為平穩,少些顛簸,叫婉兮不那麼辛苦。
婉兮自己卻是每日裡都神情怡然,只是望著皇帝笑,“倒不像奴才懷著孩子,反是爺自己懷著咱們的孩子呢!”
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竟宛若初如人父一般的模樣——可其實他前頭都已經有了十三個皇子、六位公主了呀!
皇帝便哼了一聲,“都是為人父母,你懷著跟我懷著,又有何區別?你該有的小心,我何嘗就可以疏失一點去?”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裡。
“再說……你還是個小丫頭,這又是初次為人母,難免有些事兒上沒什麼經驗,預備得不足。那爺便得替你都多加一分小心去。”
婉兮心裡湧起陌生的甜絲絲來。
原來這就是懷了皇嗣,受盡皇上呵護的感覺啊。
婉兮便輕輕靠在皇帝肩上,“奴才心下都明白的……便如這回出巡山東祭孔,皇上還要帶奴才同來,不是想要折騰奴才,是不放心奴才呢~”
此時二月,皇上回鑾怎麼也得在三月,那她的孩子就已是四五個月去了。按著這個月份,肚子便開始顯懷,怎麼都藏不住了的。
皇上是不放心在這個時候將她一個人留在宮裡,留在那些人的眼前。故此盡管舟車勞頓,他也要將她帶在身旁。
皇帝卻是驕矜地揚眉。
“爺可不是那麼想的!”
他說罷,忽然壞笑著垂下頭來,湊近婉兮。
“爺是算著,這會子你也該有四個月了,已是過了最初三個月那不穩妥的月份去。這時候便是出門走走,也不打緊,總比在宮裡憋著要好。”
婉兮含笑垂首,“小歸倒也是這樣說。奴才還糗他,明明一個年輕男子,他又沒生過孩子,哪兒知道這些的~”
這個歸雲舢年紀還不滿三十,卻是年紀輕輕有些老氣橫秋,跟老歸竟是兩個性子。
老歸是表面慈祥,內心狡黠,時常趁人不注意便開個玩笑出來;小歸卻是個循規蹈矩的,平素見面一個字都不亂說,便是尋常婉兮打趣兩句,他也只是紅頭脹臉地聽著,一句話都接不上。
用句民間的話來說,像是“三腳都踹不出來個屁”的。
皇帝不由得長眉揚了揚,“……那個小歸,還與你說了些什麼?”
婉兮的臉便紅了。
——別看歸雲舢是這麼個“三腳都踹不出來個屁”的,可是他甚為恪盡職守。他如今雖然還不是禦醫,可也憑家世淵源,已是個太醫了。故此在太醫職位上該說的話,他全都盡職盡責地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