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這一生,都是因為永琪而改變。對我來說,這輩子便沒什麼能跟永琪相提並論。為了永琪,我便什麼都豁得出去,什麼都肯做。”
她的目光有些疲憊地從妝鏡上滑開,望向窗外去。
……皇後已經有了永璂,這便又誕下十三阿哥。前頭擺著兩個嫡子,那她的永琪豈不是要一退再退?
皇上是喜歡永琪的,這前朝後宮誰看不出來?便是有了嫡子永璂,皇上今年不也是在派皇子祭陵之事上,將永琪擺在四阿哥的前頭去?
皇上對永琪的器重,如此明白。
可是這會子,若要永琪還不被落下,唯一的可能——便是皇後的嫡子,一個一個地,不在了。
皇後的十三阿哥剛出世十天,便是過年。
皇帝於乾清宮賜宴宗室王公,原本按例皇後便該在坤寧宮賜宴皇家女眷。今年因皇後月子未滿,這坤寧宮家宴便要以純貴妃為首的名義舉辦。
純貴妃只是抓住婉兮不放,連聲說。“……這差事我知道責無旁貸,可是我終究是江南的出身,對這些滿洲家宴的規矩,這些年還沒有盡懂。今年自然還要令妹妹你幫我操持。”
這若是往年,婉兮便也不謙辭了,只是今年,她終究要小心顧著自己的身子。
婉兮這便含笑道,“那我倒給純姐姐舉薦個好人——純姐姐何不請愉妃幫襯著?”
為免叫純貴妃起疑心,婉兮忙解釋道,“今年是皇上二度平定準噶爾之年,此時朝廷最要緊的是安撫蒙古各部。愉妃出自蒙古八旗,且又誕育皇子,那此時由她出面,便是最合適的。”
純貴妃想了想,倒也點頭,“你說的自然有理。”
“可是婉兮啊,我便是知道今年這個年頭特殊,我卻也還是更敢信得著你呢!愉妃終究這些年,在宮裡也沒主持過什麼去,若將我跟她兩個湊在一起去,怕是都比不上你一個人來操持更得力!”
婉兮便含笑道,“那我便再給姐姐舉薦兩個人——慶嬪和穎嬪。她們兩個雖說是在嬪位上,不方便出來獨當大任,可是給純姐姐和愉妃當副手,還是當得的!”
“況且陸姐姐也是出自江南世家,與純姐姐如出一轍;穎嬪則也是出自八旗蒙古,與愉妃本就親近。再說陸姐姐還是愉妃那儲秀宮裡的人,平素有什麼商量的,倒也方便……”
婉兮說著上前抱住純貴妃的手臂,宛若撒嬌一般輕輕搖著。
“再說純姐姐怎會忘了,今年皇上便給了陸姐姐好幾回試煉的機會去。純姐姐又如何看不出皇上的心思來呢?那純姐姐何不順水推舟,幹脆將這件事也帶陸姐姐一起試煉了去呢?”
純貴妃無奈,含笑望住婉兮。
“我不敢說自己明不明白皇上的心,但是我好歹多少還能懂一點你的心思——你在宮裡這些年,與慶嬪最是相互扶持。你自是最想給慶嬪機會試煉的!”
婉兮便也含笑垂首,“那純姐姐是答應小妹,還是不答應啊?”
純貴妃無奈一笑,“你將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我如何還能不答應?”
“再說我這些年與慶嬪也是越發親厚,你有心扶持她,我如何就沒有這樣的心呢?便如你說,我們兩個都是出自江南的漢女,便這一點已是足夠。”
婉兮這才歡呼一聲,“那我代我自己和陸姐姐,都要謝謝純姐姐!”
好容易躲過了此事,婉兮接下來便為坤寧宮家宴上的裝扮,頗為費了一番躊躇。
坤寧宮家宴這樣的場合,六宮嬪妃自然都要費心裝扮,以求明麗動人,在眾人面前不輸了陣仗去。
可是婉兮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她該如何小心,才能不叫自己身子的事兒,在坤寧宮家宴上便叫人看出來。
她今年雖說已三十了,可是終究還是第一次遇喜,便是想藏著有喜的事兒去,怕有些細節也還是會下意識表現出來。
而坤寧宮家宴,是所有嬪妃、宗室福晉們濟濟一堂,人多眼雜,更是許許多多人都有過生育的經驗,這便倘若她有半點的不小心,便不定多少人都能給看穿了呢。
衣裳倒是好選,她索性選了寬大的氅衣。反正這樣的元旦家宴也是鄭重的場合,穿著氅衣也不為過。
“說起這氅衣,還得感謝咱們皇後娘娘……”
婉兮立在穿衣鏡前,將新上身兒的氅衣前後左右都照個清楚,以免露出痕跡來。
“從前便是咱們宮裡的旗裝,穿的都是窄幅小袖的款式。是皇後主子正位中宮之後,開始改良咱們宮裡的旗裝。更將氅衣放上大雅之堂,如今倒是不少宗室福晉也學著穿了起來。
女子旗裝裡的氅衣,左右皆有大開氣兒,只能套在外頭穿;氅衣前後幅片上皆有華麗反複的刺繡。這衣裳不甚符合大清肇始之處的簡樸、拘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