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我雖是類獸,除了長相英俊以外,卻沒有任何大本事。只能靠出海多打些魚,賺錢給她補身子。我妻子嘴上雖然不說什麼,卻總是為我擔心驚受怕的,生怕風大浪大的,我出了海,就回不來了。
那時候,我實在太年輕了,對人情世故並不太通透。我只一心想著賺更多的錢,讓我妻子和孩子將來有好日子過,再辛苦也不怕。
在那年七月裡的一天,我出海回到村裡的時候,正趕上我妻子難産了。我拼命把自己全部力量都輸到她身上,為此失去兩條尾巴也在所不惜。
可我妻子卻拼盡最後一口氣,生下了我們的孩子,她還是走了。
萬幸的是我女兒不是類獸,跟我妻子一樣是個白子,她不會變成獸形,否則一定會被人們當妖怪抓起來的。我也因為失去尾巴,很難再維持人形,沒辦法照顧我女兒。
可我不放心,便一直在暗中守著她,我心裡想著萬一她那天覺醒了,我定要帶她走的。”
說到這裡,胖貍花又嘆了口氣。
“我親眼看著我女兒被送到一戶沒有孩子的好心漁民家裡。那戶人家把我女兒當成他們親生女兒一樣疼愛著。我那時候什麼都不想,就想守在我女兒身邊,我就當了她家裡養的貓。
或許是父女天性,我女兒一直很愛我。她能明白我叫聲的含義,能同我對話。對我也格外的照顧。到了第二十年,我女兒出嫁了,我特意看過了,那是一個非常樸實的小夥子,他真心喜歡我女兒。
我女兒嫁人之後,我也就放心了。後來就離開了她家,我想她會有屬於人類的生活,而我只是一個弱小的類獸,什麼都做不了。
又過了十年,我的尾巴再次長出來了,也算因禍得福,我有了第五條尾巴。我跑去看我的女兒,我女兒命很苦,她男人雖然疼愛她,卻死在了一場大風浪裡。很多人勸她這麼年輕改嫁算了,我女兒卻非要留下來照顧她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孫女。
我怕她們孤兒寡母的會受到欺負,幹脆就留在了他們家裡繼續當貓。其實,那時候,我也算小有能力了,我想著只要我孫女到了20歲,萬一覺醒了返祖成類獸,我就把她帶走。
然而卻沒有,我孫女和我女兒一樣,還是人類,到了20歲,她也同樣嫁給了一個人類男子。
可惜,她的命也不好,她嫁的那個男人,平時看起來脾氣很和氣,可一旦喝醉酒就像變了一個人,總是動手打她。我女兒見不得她受那麼大的苦,幹脆就把那孩子接回了家。
那時候,我孫女肚子裡也有了孩子,是我的曾孫女。同樣的,我的曾孫女也沒有覺醒。
我知道白子到了第三代,以後就真的是普通人類了。他們或許永遠都不會覺醒,永遠都要像人類那樣生活。
我一直陪著我女兒,直到她生命中的最後一刻。
因為是白子,因為得到的傳承很少,她的生命不過數十年,我作為她的父親,卻因為類獸的基因,越來越強大。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她,倘若當初多陪陪她們母女,而不是急於出海打魚,我妻子不會死,我女兒說不定也會是類獸。這件事是我心中解不開的結。
可我女兒在臨終前,卻撫摸著我的背毛對我說,她很感激我這一生的陪伴。她還說,她知道我是她的父親。或許這很奇怪,可她就是知道。她請我放心的離開吧,不用再守護著她的家族了。她希望我能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
那時候,我已經有了第七條尾巴,我的生命裡似乎只有我的女兒,我的孫女,曾孫女,曾曾孫女,再無其他。可聽了我女兒的話,我還是決定嘗試著改變。後來,我就建立了毛家,他們都不是我的子孫,可我卻把他們當成我的子孫來看待。
在他們弱小的時候,我用自己的力量守護著他們,庇護著他們。就像是對待我自己的孩子一樣。至少,他們不會因為弱小,再體會那種失去愛人和親人的痛苦了。”
白錦灝聽了這個故事,忍不住感嘆道。“毛爺,您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也是個了不起的父親。
胖貍花一臉複雜地看著他,又繼續說道。“按照我同女兒的約定,我已經不在插手孩子們的生活了。直到18年前,我長出第九條尾巴的那個雨夜,再次遇見了擁有我血脈的子孫。幾乎在看見她第一眼起,我便認出來了,她同我女兒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可她的命卻比我的女兒的命還要不好。她只是個普通的漁村姑娘,天真又單純,不過十八歲。到城裡打工,卻被有錢老男人騙了身,玩弄了感情。
她懷孕後,那個男人才撕破臉,告訴她自己有家室。他可以包養著她,讓她當外室,卻不能娶她。那孩子很倔強,不肯接受那種金絲雀一樣的生活。她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住的地方,又淋了雨,幾乎快要流産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見了我的九條尾巴,大概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她對我許願,請求我幫助她的孩子活下去,就算她死了也無所謂。
我突然就想起了我的妻子,每個母親都會拼盡全力護著自己的孩子。我把我的第九條尾巴給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後來,又帶她來到了翠竹苑,我們順利地在這裡生活了下來,
我成了她的鄰居。她也知道我是善良的老貓妖,卻因為感激,一直對我親近有加。
再後來,筠筠出生了,她總是說叫孩子認我做幹爺爺,好讓我護著這孩子一輩子。她哪裡又知道,連她自己都是我家的小崽子。再後來,她也去世了。
各族都有各族的規矩,不能變身的孩子是不能養在類獸人身邊的。他們應該學習如何像正常人類那樣生活。所以,我最後還是決定把筠筠送回到蘇家。
直到上個月,筠筠那孩子突然又回到了翠竹苑裡。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發現筠筠好像不一樣了。按理說,三代以內的白子的孩子,有一定的機會覺醒變成類獸。筠筠卻早已超過了五代,我不知道為什麼她身上會出現覺醒的預兆。我決定不管怎麼樣,也要守護在筠筠的身邊。
倘若在她二十歲那年,徹底覺醒的話,我就帶領她進入毛家。白子覺醒時,會有一定危險,到時候,我可以把第九條尾巴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