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樾捋著胡須,說:“說實話,我東方氏行醫,也以針灸之術最為拿手,太子殿下腿傷後,一直便是我施針用藥的,效果頗好,可對他的足疾卻不見效果。聖人為了太子的足疾亦是在大唐全境內張貼招賢榜,響應者雖多,但有真材實料者寥寥無幾。不過我聽說你母親當初也是飽受腿疼之苦,是百裡夷為她醫治的。娘子從長安城內而來,大概也是為了太子殿下的足疾費了不少心思吧?”
蘇妧怪異地看了東方樾一眼,這難道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東方樾:“我來驪山,便是想要與娘子一起商量,該要如何為太子殿下的足疾用藥的。”
蘇妧愣住。
而此時東方樾已經笑著從袖中取出了一封信件,那是出自百裡夷的筆跡。
蘇妧望著那封信件,抬眼看向東方樾,卻見東方樾臉上笑容慈祥,拿著信件的手並未收回去,“娘子不看看百裡夷說了什麼嗎?”
蘇妧低頭,緩緩伸出手去接東方樾手中的信件。
原來百裡夷早就料到蘇妧會以為李承乾的腿傷找上他,蘇妧雖在醫術上有天分,也曾在百裡夷的把關下給母親孫氏的腿疼之疾針灸用藥,但終究還是經驗太少。百裡夷給東方樾的信件中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將他傳給蘇妧的那套針灸之法畫了出來給東方樾。
百裡夷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要他出手醫治李承乾,不可能。然而昔日對他有知遇之恩的長者卻是他願意與之分享這些年鑽研醫術所得的成果的,因此特別將他針對孫氏腿疼之疾而創的針灸之法送給東方樾,自此以後,過去的十分恩怨,一併了結。
末了,他又提到,未來的太子妃蘇娘子在醫理上頗有造詣,希望東方樾可以拋卻偏見,對她多多提點。
蘇妧看著百裡夷的信件,眼眶有些微熱。
有人不在長安,依舊關心著長安的一切。她向百裡夷求助的信件還沒送出,結果就等到了百裡夷為她向東方樾主動獻技的信件。
東方樾望著眼前少女動容的模樣,忍不住彎了眼睛。
“我本來有兩名徒弟可以在我替太子殿下施針的時候幫忙的,但想到百裡夷那小崽子對娘子如此看重,我便讓那兩名徒弟放假了。我在驪山為太子殿下治病的這些時日,便委屈娘子替我這老頭子為殿下施針了。”
蘇妧聞言,連忙將心中到處泛濫的感動都密密實實地收在一處,然後說道:“不委屈的,只是,太醫眼睛不太好嗎?”
東方樾點頭,“嗯,年紀大了,老花。”
蘇妧:“……”
所以尚藥局的首席太醫,其實是在收到百裡夷的信件後,主動向皇後殿下請求到驪山為太子的足疾用藥施針的。
世上許多事情,最怕的便是強強聯合,正如東方氏一族和百裡夷的針灸之術聯手,各取所長,再加上百裡夷早些時候醫治孫氏腿疼之疾的劄記,李承乾困擾了尚藥局數名太醫有些時日的足疾,終於有了希望。
為太子殿下而到驪山的蘇妧,開始還因為自己醫術不到家,不敢往太子殿下身上紮針。就是李承乾放心,蘇妧都不放心。自己幾斤幾兩,她心裡還能沒點數麼?
因此一開始的時候,即使她很想拿針紮李承乾的腿,也還是得憋著,只敢先用xue位按摩之法幫他推拿看看效果後再盤算是不是要給他紮針。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為皇室效命的首席太醫來到了驪山,並且還希望蘇妧能為他搭一把手,蘇妧當然義不容辭。
此時在麒麟殿中,李承乾正坐在一條楠木迴廊上,他所坐的地方,鋪著柔軟的毛毯,迴廊外花枝招展,偶爾有一兩花枝調皮地生了進來。李承乾靠在身後的柱子上,他右腳鞋襪都已經脫了,褲子捲了起來,露出膝蓋以下地方,然後太子殿下右小腿上被銀針紮得跟刺蝟似的。
蘇妧低頭,小心地將手中最後一根銀針紮入了李承乾小腿上的xue位後,終於緩緩鬆了一口氣。
李承乾看著她有些疲憊的模樣,在身旁的位置拍了拍,“瑤奴,過來。”
蘇妧接過藿香給她的汗巾擦手,聽到李承乾的話,微微一笑,她將汗巾交給藿香後,就讓藿香退下,若是沒有派人去喊她,不必前來伺候。
藿香聞言,朝蘇妧行了個禮,“娘子若是有事,叫喚一聲即可。”
蘇妧揮了揮手,說知道了,然後就到李承乾身旁的位置坐下。
李承乾側頭,望著身旁的蘇妧,外面陽光燦爛鳥兒在枝頭棲息,而他心悅之人,就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