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裕不是一個做事拖拖拉拉的人,但有關薛承洲的事,他總是顯得矯情又磨嘰,多慮又多心。
那天薛承洲從黃山突然出現到他面前,沐浴在夕陽之下,整個人都泛著淡淡的光,映在池裕心裡比畫都好看。
“多大人了,手機沒電還哭,嗯?”
這是薛承洲的慣用句式,末尾加個帶尾音的“嗯”字,配上他低沉的聲音,帶著笑的時候池裕總會輕而易舉地被撩到,有種大人哄小孩的寵溺感,一不留神就會令池裕溺進去。
池裕對著說這話的薛承洲沒有抵抗力,說白了只要是薛承洲,無論薛承洲怎樣,池裕都能毫無抵抗地繳械投降。
當池裕又聽到熟悉的句式的時候,抿了抿唇,他自然而然地對薛承洲犯委屈,他騙自己,這是自己最愛的人在哄他,他可以任性,可以撒嬌,可以幼稚,可以耍賴皮。
那天回去以後薛承洲一如既往的溫柔,事無巨細,池裕在夜裡睡覺時窩在薛承洲胸膛的時候,狀似不經意地小聲說:“我看蘇柏楊微博,他也去黃山了。”
“沒大沒小,那是你哥,”薛承洲聲音裡有著含睏意的沙啞,“他們同學會就定在黃山。”
“哦。”池裕覺得心口有點疼,瞧,蘇柏楊才回國多久啊,行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池裕閉上眼,想睡沒睡著,什麼都沒想,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幾乎一夜沒睡,睜眼時天已經矇矇亮了。
池裕看著薛承洲安穩的睡顏,很小聲又很認真地喊了一聲:“哥。”
他從前這麼喊了薛承洲二十多年,每一聲都喊得理直氣壯,擲地有聲,直到兩年前有一次,薛承洲喝醉了,他們在床上纏綿的時候,薛承洲捂住他的嘴,一邊沖撞,一邊紅著眼帶著些微的戾氣在他耳邊說:“別喊我哥,我不是你哥,你哥是蘇柏楊。”
叫哥會讓薛承洲想起蘇柏楊麼?那一瞬間,池裕哪哪都疼,他小心翼翼地忍著疼喊了一聲:“阿承……”
薛承洲的動作仍舊猛烈,卻溫柔了下來,自此以後池裕再也沒有喊過薛承洲“哥”。
池裕起身的時候,薛承洲揉了揉眼,看到已經在洗漱的池裕,微微一愣,摸到手機,才六點。
池裕心裡有事,因為蘇柏楊回來了,想到這裡薛承洲臉色一沉,有些恐慌也有些手足無措。
池裕不知道薛承洲已經醒了,他輕手輕腳地從床頭櫃裡拿出了七年前的結婚證和契約書,他動作輕柔地摩挲了一下,心裡酸酸漲漲的,他嘆了口氣。
正打算把兩張紙放回去的時候聽到了薛承洲的聲音:“小裕。”
池裕的動作一頓,他正對上薛承洲微沉的臉,他下意識地想抱一下薛承洲,最後卻笑著說:“既然你醒了,那就去洗洗,我有話和你說。”
薛承洲沉著臉洗漱好,然後在池裕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將池裕抱到自己的大腿上,自然而然地摟住池裕柔聲說:“你要說什麼?”
“把我放下,這樣不好說。”池裕有點炸,他很喜歡這動作,每次他和薛承洲都懶得出門的時候,他們窩在家裡,薛承洲總會這樣把他圈起來,讓他安心又眷戀。
可這會兒,薛承洲這樣抱著他,他心裡就揪揪地疼。
“就這樣說,我聽著。”薛承洲語氣裡帶著不容置喙的霸道。
池裕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微垂著眼眸道:“我們契約該結束了。”
薛承洲輕輕的“嗯”了一聲,彷彿如釋重負一般,落在池裕心上有千斤重,一下就令他紅了眼眶。
池裕忍住沒眨眼,抽了抽鼻子:“哥,我們離婚吧。”
薛承洲沒有說話,池裕都不敢看薛承洲,兩人都沉默了半響,然後薛承洲啞著嗓子問道:“因為蘇柏楊?”
“嗯,”池裕點點頭,又搖搖頭,幹脆一鼓作氣把想說的都說了,“哥,我知道柏楊哥哥很好,溫文爾雅,文質彬彬,人溫柔又好看,優雅又優秀,所以你一直都沒有放下他,一直都還喜歡著他,我都知道。”
“現在他回來了,哥你很開心吧,他回國第一件事就是見的你,你還特意穿了你說你不會穿的那件大衣,我都看見了,你們去黃山也是一起的吧,我也知道。”
“哥,你不用擔心我識趣,我都知道的。”
“所以,哥,你自由了。”
薛承洲手背上有些灼燙,是池裕的眼淚,他力氣大,抱著池裕轉了一下,讓池裕面向他。
他看著池裕哭得紅眼眶紅鼻頭的可憐樣,心裡鼓著氣一下就散了,心軟得一塌糊塗。
薛承洲湊近池裕,一隻手溫柔地用紙巾幫池裕擤了鼻涕,擦了眼淚,一隻手輕輕拍著池裕的背,然後他頭抵著池裕的頭,親暱又溫柔,他輕聲說:“你不知道。”
池裕被薛承洲的溫柔泡住了,整個人都有些傻呆呆的反應不過來:“我不知道什麼?”
“你不知道我愛你。”